第十六回 錯綜複雜

胡鐵花苦笑道:「不錯,我正是胡鐵花,想不到你居然還認得我。」他剛說出自己的名字,那纖弱的少女也立刻放下棋子,霍然站了起來,三個人一起瞪著他。

胡鐵花歎了口氣,道:「我也知道你是蘇蓉蓉,你是李紅袖,你是宋甜兒,我以前看到你們時,你們還是小孩子,想不到現在已長得這麼大了。」

李紅袖嫣然道:「每個人都會長大的,是嗎?」

胡鐵花歎道:「我早就想看看你們了,只可惜現在這時候真不好,這地方更壞。」

平姑娘將他放在鐵柵前,笑道:「你們老朋友見面,多聊聊吧!」

她嘴裡說著話,用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那塊石板就忽然像翹翹板似的一翻,胡鐵花的人就像球一般滾到鐵柵裡去。

李紅袖和宋甜兒搶著將他扶了起來,為他解開身上綁著的牛筋,兩人一起吱吱喳喳的問道:「你怎會也到這裡來了呢?」

胡鐵花苦笑道:「我也正想問你們是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宋甜兒搶著道:「我睇去佐沙漠,睇見各匹馬翻黎,以為禱——」

她吱吱喳喳說了一大堆,忽然停住了口,歎道:「我說話你恐怕也不懂,還是讓她們說吧!」

李紅袖道:「長話短說,總之我們到沙漠去玩了一趟,就回來找楚留香,卻在半路上遇見李玉函、柳無眉夫妻。」

胡鐵花道:「你們可認得這夫妻兩人?」

李紅袖歎道:「誰認得他們呀!只不過那天我們到快意樓去找小孟嘗打聽消息的時候,他們恰巧也在那裡。」

胡鐵花暗暗歎道:「他們只怕並不是恰巧在那裡,而是故意在那裡等著你們的。」

李紅袖道:「我們本來就覺得這夫妻兩人看來人蠻不錯的樣子,又聽說他們是很有名的世家子弟,自然就不會對他們有提防之心。」

她忽然停了下來,望著胡鐵花道:「你若是不知道他們的為人,你會對他們有提防之心嗎?」

胡鐵花苦笑道:「我也不會,只因為我們都沒有楚留香聰明,也沒有他那麼仔細。」

李紅袖道:「就因為這緣故,所以他要我們一路同行,我們就答應了,誰知他們竟在我們茶壺裡偷偷放了迷藥,等我們醒來時,已被送到這裡,我實在想不到像他們這樣的世家子弟,也會耍如此卑鄙無恥的手段。」

胡鐵花歎道:「若換了我,我也想不到的。」

李紅袖道:「最奇怪的是,我們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他們究竟存的是什麼心,只因我們被關在這裡之後,竟一直都沒有見到他們。」

她指著宋甜兒又道:「這小鬼雖然天天罵,天天吵,但無論她怎麼罵,李家的人竟好像全都死光了,連一個都不肯露面,我們氣極了,就在牆上畫了三個大烏龜,誰知他們竟像是真的變成了縮頭烏龜,躲著不敢見人。」

她也歎了口氣,道:「你想,他們這究竟是在打什麼主意呢?」

胡鐵花滿腹苦水,正不知該如何回答。

蘇蓉蓉忽然道:「你是不是已見過楚留香了?」

她瞬也不瞬的瞪著他,胡鐵花只覺她那雙溫柔的眼波,忽然變得無比明亮,竟使人不能在她面前說謊。

胡鐵花只有點了點頭,道:「我已見過了他。」

蘇蓉蓉道:「他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

胡鐵花垂下頭,避開她的目光,訥訥道:「我——我也不太清楚。」

蘇蓉蓉走到他面前,一字字道:「你一定知道的,我希望你莫要瞞著我們,無論他發生了什麼事,都希望你告訴我們,因為我們有權知道。」

她語聲雖仍是那麼溫柔,但說到後來,變得焦急尖銳了,她似乎也已感覺到什麼不祥的預兆。

可是胡鐵花又怎忍在她們面前將楚留香的凶訊說出來?

只可惜他並不是一個善於隱藏自己情感的人,他雖然一個字都沒有說,蘇蓉蓉臉色卻已漸漸變了。

她似乎忽然失去了重心,身子再也站不住了,忽然就倒了下去,宋甜兒和李紅袖驚呼著扶起了她。

只聽一聲輕叱,黑珍珠忽然走過來扼住了胡鐵花的咽喉,她蒼白的臉上已全無一絲血色,瞪著胡鐵花哼聲道:「他究竟出了什麼事?你不說我就先殺了你。」

蘇蓉蓉掙扎著爬起來,顫聲道:「放開他,放開他——他絕沒有惡意。」

黑珍珠道:「但他為什麼不肯說?他究竟想隱瞞什麼?」

蘇蓉蓉目中已流下淚來,黯然道:「我知道他不肯說,只不過是怕我們傷心而已。」

她話未說完,已是泣不成聲,李紅袖、宋甜兒、黑珍珠三個人也似全都站不住了,三個人一起瞪著胡鐵花。

胡鐵花瞧見她們那種眼色,心裡就好像被針在刺著似的,他直到此刻,才懂得傷心的滋味。

突然間,一個人飛也似的衝了進來。

這人赫然正是李玉函。

一見到他,李紅袖她們的眼睛裡就似將冒出火來。

李紅袖高聲道:「你這惡賊,你居然還敢來見我們?」

宋甜兒顫聲道:「你把我們的楚留香怎麼樣了?」

黑珍珠厲聲道:「你最好快快殺了我,否則我遲早總有一天要殺了你。」

胡鐵花怒喝道:「惡賊,你敢和我一決生死嗎?」

四個人一起破口大罵,李玉函竟仍完全沒有聽到。

只見他的臉色竟比李紅袖他們更悲傷,更可怕,他眼睛裡布了血絲,全身都在不停的發抖。

胡鐵花他們反而不禁覺得奇怪了,正猜不出他怎會變得如此模樣,柳無眉忽然也衝了進來。

她神情不但很悲傷,而且像是很驚惶。

她竟衝到李玉函面前,緊緊抱住了他,顫聲道:「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李玉函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去撫摸她那凌亂的頭髮,他目中充滿了悲痛,也充滿了憐惜。

柳無眉忽然放開他,自袖中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

她竟一刀向自己的心窩刺了下去。

李玉函發了瘋似的抱住她,顫聲道:「你怎麼能這樣做?快住手。」

柳無眉已是淚流滿面,道:「我已拖累你這麼久,求求你,讓我死吧,我死了之後,別人就會原諒你的。」

李玉函跺腳道:「你死了之後,我還能活下去嗎?」

柳無眉身子一陣顫抖,手中的匕首「噹」的落在石板上,她也緊緊抱住了李玉函,放聲大哭起來。

胡鐵花他們全都瞧得怔住了,誰也猜不出這夫妻兩人究竟為了什麼變成如此模樣?這莫非又是在做戲?

只聽柳無眉痛哭著道:「其實我又怎麼捨得離開你?只不過,我覺得你已為我犧牲得太多了,我怎忍再讓你陪著我受苦?」

李玉函柔聲道:「自從你來了之後,我每一天、每一個時辰都是快樂的,怎麼能說是受苦?」

柳無眉道:「那麼,我們不如走吧!去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住下來,不論什麼人都不見。」

李玉函道:「可是你——」

柳無眉淒然一笑,道:「我也許還能活幾個月,等這幾個月——」

李玉函忽然打斷她的話,柔聲道:「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死,我要你永遠活下去。」

柳無眉道:「可是現在——」

李玉函道:「現在我們並沒有絕望,我們至少還有這五個人在手裡。」

胡鐵花他們越聽越不明白,越聽越奇怪。

柳無眉為何要死?他們為什麼——

突聽李玉函一聲大喝,道:「站住,你若敢再往前走,我就要他們的命。」

他不知何時已將那暴雨梨花釘對準了胡鐵花他們的身子,另一隻手緊緊拉住柳無眉,像是生怕失落了她。

石階上有人歎了口氣,道:「到了現在你還不肯放手嗎?你這是何苦?」

這聲音竟赫然正是楚留香。

楚留香竟沒有死。

是誰救了他?

胡鐵花他們又驚又喜,失聲呼道:「楚留香是你嗎?」

他已用不著回答,只因為他們終於又見到了楚留香。

楚留香正站在最下面一級石階上,果然不敢再往下面走一步,只因他深深知道暴雨梨花釘的威力。

現在,胡鐵花他們五個人擠在一間並不大的石室中,每人都在暴雨梨花釘的威力控制之下。

他們根本沒有閃避的餘地。

胡鐵花跳了起來,大笑道:「老臭蟲,你果然沒有死,我就知道你死不了的,天下有誰能要你的命?」

楚留香雖然在微笑,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道:「但這次若非有人救我,我的命就已經被人要去了。」

胡鐵花道:「真有人來救了你?是誰?」

楚留香道:「你猜不出。」

胡鐵花道:「我實在猜不出。」

楚留香歎道:「你自然猜不出,只因我自己也想不到,救我的人竟然會是李觀魚李老前輩。」

胡鐵花又怔住了,失聲道:「兒子想要你的命,老子怎會去救你?」

楚留香苦笑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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