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多謝借劍

楚留香微笑道:「李兄太謙了。」胡鐵花道:「但武當派中,至少有五個人功力不弱。」

李玉函道:「胡兄說的可是武當掌教,和四大護法?」

胡鐵花道:「不錯。」

李玉函道:「就算這五個人都參加八卦劍陣,也還是差了三個,若另外找三個人湊數,這劍陣就有了漏洞。」

胡鐵花歎了口氣,道:「不錯。」

李玉函道:「劍陣一有了漏洞,遇見真正高手時,就一定會找到他們的弱點進攻,只要其中一人的攻勢遇阻,整個陣法就無法推動,到了那時,八個人聯手,就會變得反不如一個人動手方便有效。」

他又笑了笑,接著道:「更何況,武當四大護法,功力也未必都相等,更未必會都是高手。」

楚留香也笑了笑,道:「而且真正的絕頂高手,是絕不會參與任何劍陣的,他們交手時,講究的就是單打獨鬥,怎肯和別人聯手迎敵?」

李玉函拊掌道:「正是如此,歷代武當掌教,就沒有一位肯加入『八卦劍陣』的,像武當這樣聲勢浩大的劍派,都找不出能配合劍陣的八個人來,何況其他?」

胡鐵花忽又大聲道:「但你說了半天,還是未說出令尊究竟有什麼心願未了?也未說出有什麼事是要我們效勞的了」

李玉函道:「家父將古往今來,每一種著名的劍陣都研究過之後,自己也創出一種陣法來,他老人家認為普天之下,絕沒有一個人能破解此陣,但卻一直無法證明。這也是他老人家平生最大的遺憾。」

他歎了口氣,接道:「因為想要證明這件事,有兩點最大的困難,第一,就是他老人家雖已將這陣法的人數減到最少,卻還是無法找到六位功力相若的絕頂高手。」

楚留香道:「卻不知在他老人家眼中,怎麼樣的人才算是絕頂高手呢?」

李玉函沉吟著道:「此人的功力至少要能和當今七大派的掌門分庭抗禮,而且必須要是使劍的名家,譬如說——」

楚留香淡淡道:「譬如說,帥一帆——」

李玉函面不改色,歎道:「不錯,只可惜像帥老前輩這樣的劍法高手,找一個已很困難,若想找六個,那實在難如登天。」

楚留香目光閃動,道:「別人要找這樣的六位高手,固然難如登天,但以令尊的人望和聲譽,卻並非完全不可能的。」

李玉函道:「不錯,家父的知交好友中,的確有幾位可稱得上絕頂高手,只不過這些前輩都有如閒雲野鶴,遊蹤不定,是以家父直到今天,才總算找到了六位。」

胡鐵花聳然動容,失聲道:「如此說來,令尊的心願豈非已可達成了嗎?」

李玉函歎道:「胡兄莫忘了,這件事還有第二點困難之處。」

胡鐵花道:「還有什麼困難?」

李玉函緩緩道:「要證明這陣法是否真的絕無破綻,就一定要找一個人來破它,這人卻更難了,只因他不但要有絕頂的武功,絕頂的機智,還必須要有非常輝煌的戰績,曾經擊敗過許多頂尖高手。」

他望著楚留香一笑,接著道:「因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試出這陣法的優劣,是嗎?」

楚留香聲色不動,微笑道:「卻不知在李兄心目中,要怎麼樣的人才夠資格呢?」

李玉函道:「小弟想來想去,這樣的人天下只有一個。」

楚留香道:「是誰?」

李玉函道:「就是楚兄。」

他眼睛瞪著楚留香,微微笑道:「只要楚兄肯出手,家父的心願就可以達到了。」

楚留香還是聲色不動,緩緩道:「小弟可有選擇的餘地嗎?」

李玉函道:「沒有。」

胡鐵花再也忍不住跳了起來,變色道:「你居然要他和六個像帥一帆那樣的人交手,你這不是要他的命?」

李玉函微笑不語,竟然默認了。

楚留香淡淡笑道:「你不用著急,我這條命反正是撿回來的,若能死在『擁翠山莊』,豈非也可算是死得其所?」

胡鐵花怔了怔,忽然將他拉到一邊,嗄聲道:「你——你是不是有把握?」

楚留香道:「沒有。」

胡鐵花頓足道:「既然沒有把握,你為什麼還叫我不要擔心著急?」

楚留香道:「事已至此,著急又有什麼用?」

胡鐵花眼珠子一轉,沉聲道:「咱們現在就衝出去,只怕還來得及。」

楚留香歎了口氣,道:「只怕已來不及了。」

竹簾已又捲起,幾個人已魚貫走了進來。

這幾人都穿著純黑色的、極柔軟的絲袍。閃著光的絲袍,柔軟得彷彿流水,但他們走動時,卻連這流水般柔軟的絲袍都沒有波動。

他們的腳步,正也滑如流水,輕如幽靈。

他們的臉上,也蒙著一層黑色的絲巾,甚至連眼睛都被蒙住,沒有人能認得出他們究竟是誰?

他們行動間,卻自然而然的有一種懾人的威嚴流露出來,雖然誰都瞧不出他們的身份,但誰也不敢對他們稍存輕視。

第一個人,身材瘦削而頎長,筆挺的站著,就像是一桿槍,手裡提著的是一柄奇形古怪的銅劍。

第二個人,矮而瘦。第三個人,高大而魁偉。兩人走在一起,就顯得分外刺眼,分外突出。

這兩人的掌中劍俱是光芒燦爛,顯見絕非凡品,但劍的形狀,卻不特別,誰都可以辨出這兩柄劍的來歷出處。

第四個人,身材很普通,使的也是柄很普通的青銅劍,就算走在路上,只怕也沒有人會多看他一眼。

第五個人,又矮又胖,腹凸如珠,掌中劍非金非鐵,仔細一看,竟然是用木頭削成的。

這五個人誰也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麼動作,但一走進來,這廳堂中彷彿就立刻充滿了逼人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胡鐵花不禁更為楚留香擔心,只因他一眼便瞧出,這五人無論身份、地位、武功,絕無一人在帥一帆之下。

楚留香還是面帶微笑,向這五人抱拳一揖,道:「在下聞得『擁翠山莊』中到了幾位絕代高手,知道今日定能一賭前輩名家的風采,實是喜不自勝,誰知前輩們竟不肯一示廬山真面目,未免令人覺得遺憾。」

五個黑衣人只是動也不動的站著,沒有人開口。

楚留香笑道:「前輩們就算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又何必連眼睛都一齊蒙住呢?」

那高大而魁偉的黑衣人忽然道:「我輩以心馭劍,何需眼目?」

他雖然只說了短短十個字,但整個廳堂間都似已充滿了他洪亮的語聲,連几上的茶盞都被震得「格格」響動。

楚留香道:「在下也知道名家出手,自有分寸,根本用不著用眼睛看的,但前輩們難道也不想看看今日的對手是個怎麼樣的人嗎?」

這次又沒有人回答他的話了。

過了半晌,李玉函微微一笑,道:「這五位前輩平生從未和人聯手作戰,今日之後,也絕不會再和別人聯手作戰,所以他們更不必在你面前顯露身份,也用不著知道你是什麼人,這五位前輩今日只不過是為家父了一心願而已。」

楚留香淡淡笑道:「不錯,我也知道這五位前輩今天來到這裡,是為了他們和令尊的交情,但今日之事,究竟是令尊的心願,抑或只不過是閣下的心願呢?」

李玉函臉上變了顏色,道:「自然是家父的心願。」

楚留香眼睛瞪著他,緩緩道:「那麼,令尊的心願是只想試一試這陣法呢?還是想殺了我?」

李玉函面色蒼白,一時間竟答不出話來。

柳無眉嫣然一笑,道:「無論如何,這都已沒什麼分別了。」

楚留香道:「哦?」

柳無眉嫵媚的眼波,忽也變得利如刀剪,瞪著他一字字道:「只因這陣法若無破綻,閣下只怕就難免要成為此陣的祭禮。」

楚留香道:「這陣法若有破綻又如何?」

柳無眉倏然道:「這陣法縱有破綻,但經過五位前輩之手使出來,閣下只怕也無法衝得出去吧!」

楚留香仰首大笑道:「這就對了,這陣法縱然破綻百出,縱然不成陣法,有這五位前輩聯手作戰,天下只怕也沒有人能抵擋的。」

柳無眉道:「不錯。」

楚留香道:「那麼,你們又何必還要說什麼陣法,論什麼優劣?不如乾脆說今日要將我的性命留在這裡,豈非更簡單明白得多?」

柳無眉道:「這其中倒有些分別了。」

楚留香道:「哦?」

柳無眉道:「這五位前輩聯手作戰,你雖不能抵擋,但卻可以逃走,閣下的輕功天下無雙,這是誰都知道的。」

楚留香道:「過獎過獎。」

柳無眉道:「但這陣法一發動,閣下就算背插雙翅,也休想逃得出去了。」

楚留香默然半晌,緩緩道:「在下和賢伉儷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定要在下將命留在這裡?」

柳無眉眼珠子一轉,冷冷道:「我早就說過,這不是我們的意思,是家父的意思。」

只見那老人李觀魚還是茫然的坐在那裡,只是低垂著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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