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喜從天降

姬冰雁道:「這其中只有那王沖,較為可疑。」

胡鐵花道:「對了!我看『王沖』這兩個字,絕不會是他的真名實姓。」

姬冰雁道:「此人不但行蹤有些詭秘,而且武功也深藏不露,他如此掩飾自己的行藏,必定有所圖謀。」

楚留香忽然笑道:「你看這些人中,武功最高的就是此人嗎?」

姬冰雁目光閃動,道:「難道不是?」

楚留香道:「我看並不是他。」

姬冰雁道:「你說是誰?」

楚留香笑了笑,一字字道:「琵琶公主。」。

胡鐵花又一拍大腿,道:「不錯!她若不會武功,就絕不會有那麼高的眼力。」

楚留香道:「而且她比那王沖更深藏不露,外表看來,竟好像是弱不禁風的樣子,內功若非已有了很深的火候,又怎能將勁氣收斂得絲毫不露?」

胡鐵花望著帳篷圓頂,忽然笑了。喃喃道:「傾國傾城的塞外公主,竟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這倒的確有趣得很,有趣的很!」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忽然帳篷外乾咳一聲,有人帶著笑聲道:「三位還沒有睡嗎?在下特來拜候。」

來的竟是以「八八六十四手龍游劍」揚名江湖的「吳氏雙俠」中之大俠「青天劍客」吳青天。

他滿臉賠笑,再三致歉,著意寒暄,楚留香三人正猜不透他的來意,這位劍法名家已笑著道:「在下的來意,三位只怕是再也不會想得到的。」

胡鐵花莞爾道:「不瞞你說,我們現在正在猜哩!」

吳青天道:「其實在下也是受人所託而來。」

胡鐵花道:「受人所託?誰託了你?托你來做什麼?」

吳青天故作神秘地一笑,道:「在下是受龜茲王之託,來向三位求親的。」

這句話說出,連姬冰雁都怔了怔,失聲道:「求親?」

楚留香已笑得前仰後合,大笑著道:「這位王爺倒真的妙不可言,他難道想將我們三人都招為駙馬不成?」

吳青天笑道:「求親的對象,自然只不過是三位中的一位,而且這也不是王爺的意思,而是大公主自己一見之下,芳心便已暗許。」

這句話說出來,姬冰雁又已坐到一邊去了,他知道這位公主絕不會看上他的,胡鐵花卻立刻有些緊張起來。

楚留香面上雖不動聲色,但眼睛裡卻發出了光,顯然也有些緊張了,姬冰雁冷眼旁觀,心裡暗暗好笑。

到後來,還是胡鐵花忍不住問道:「卻不知這位公主究竟——咳咳——究竟是看上了誰?」

他說話時嗓子居然有些發乾,這倒並不是說他一心想做駙馬,而是他覺得這位公主看上的若不是自己,那實在有些丟人。

只見吳青天含笑瞧著他,笑道:「公主親眼瞧上的,正是閣下。」

楚留香微笑道:「妙極!妙極!這位公主倒真有賞識英雄的慧眼。」

他話雖說得很愉快,其實卻有些酸酸的,他臉上雖帶著笑,其實心裡卻不是滋味,這也並不是說他在吃醋。

他只是覺得有些失望,有些意外,也有些丟人——他再也想不到這公主看上的竟不是自己。

只見胡鐵花連手裡的酒杯都倒翻了,酒灑了他一身,他卻連一點也未覺察,他心裡開心得要命,面上卻做出生氣之態,大聲道:「荒唐!荒唐!她怎麼會看上我的?你弄錯了吧?」

吳青天微笑道:「如此大事,在下怎會弄錯!」

胡鐵花瞟了楚留香一眼,好像在示威,嘴裡卻還是大聲道:「你一定是錯了,再回去問問吧!」

吳青天道:「用不著再問,只要閣下答應,在下便可回去覆命了。」

胡鐵花舉起杯子喝酒,這才發現杯子已空了。

姬冰雁忍不住一笑,道:「如此大事,怎能在倉卒之間決定,閣下也該容他考慮考慮才是。」

吳青天微一沉吟,道:「既是如此,在下等半個時辰再來——三位有所不知,這倒不是在下著急,而是那位公主——哈哈——」

他嘴裡一面打著哈哈,一面已退了出去。

楚留香瞧著胡鐵花笑道:「恭喜!恭喜!你打了這麼多年的光棍,想不到竟是等著來做駙馬的。」

胡鐵花大笑道:「死公雞,你聽聽,難得有一次女人看上我而沒看上他,他就要拈酸吃醋。」他笑倒在短榻上,連話都說不出來。

這次連楚留香都被他壓倒了,他怎麼能不開心?

楚留香摸著鼻子,道:「我吃醋?」

姬冰雁也忍不住道:「我知道你並不是吃醋,你只不過心裡有些不舒服而已。」

楚留香大笑了起來,三個人笑成了一團,這件事實在荒唐已極,簡直妙不可言,卻又偏偏是真的。

胡鐵花喘息著笑道:「一個連酒鋪裡小老闆娘都瞧不上的人,忽然會被個公主瞧上了,這豈非好像天上忽然掉下個大餡餅嗎?」

楚留香笑道:「你看他得意成什麼樣子,咱們不如現在就把吳青天找進來吧,免得他們兩人都等得著急。」

胡鐵花卻忽然跳起來,道:「不行!」

楚留香怔了怔,道:「怎麼不行?你難道不答應?」

胡鐵花笑也不笑了,瞪著眼道:「我當然不答應。」

楚留香奇道:「看你如此開心,又早已對那位公主傾倒得五體投地,人家替你倒酒時,你幾乎連骨頭都酥了,現在你又為何不答應?」

胡鐵花道:「老實說,我對那位公主的確有點喜歡,她瞧上的若不是我,我或許會比老臭蟲更傷心失望,但她若真要嫁我,那卻萬萬不可以。」

楚留香道:「為什麼不可以?」

胡鐵花著急道:「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姬冰雁悠悠道:「我看他只怕是老毛病又犯了,別人不喜歡他,他卻像蒼蠅見了血似的盯住人家,別人喜歡他,他反而要擺架子了。」

胡鐵花著急道:「孫子才有這意思,我只不過——只不過——」

他越急越說不出話來。

姬冰雁道:「只不過怎樣?」

胡鐵花滿頭大汗,道:「你們想想,像我這樣的人,怎麼能娶個公主做老婆?我養得活她嗎?若要我乖乖地跟著她做駙馬,那更是死也辦不到。」

楚留香失笑道:「你想得未免太遠了,而咱們的問題卻是現在。」

姬冰雁道:「不錯,人家如此盛意,你若不答應,我們的計劃便要落空,我看你無論如何,這次都非答應不可。」

胡鐵花大吼道:「你們若逼我,我可要逃了。」

姬冰雁微笑道:「有我和楚留香在這裡,你逃得了嗎?」

胡鐵花跳了起來,道:「這是我的終身大事,你們為何要逼我?你們還算是我的老朋友嗎!你們——你們簡直賣友求榮。」

楚留香和姬冰雁對望了一眼,楚留香忽然站起來,道:「既然如此,我就去替你回絕他吧!」

姬冰雁歎道:「這本是我們三個人的事,他既不肯替朋友設想,我們又有什麼法子,明天被人家一齊趕走也就算了。」

楚留香歎道:「我只是有些替他可惜——傾國傾城的美麗公主,又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這樣的妻子他不要,不後悔一輩子才怪。」

兩人一搭一檔,一吹一唱,胡鐵花不覺聽呆了。

楚留香已搖著頭往外走,嘴裡還不住喃喃道:「只可憐那多情的公主,她聽了這話,又不知該多傷心?」

胡鐵花忽又大聲道:「慢走。」

楚留香道:「為何慢走,讓她早些死了心不好嗎?」

胡鐵花挺了挺胸道:「我考慮很久,已決定為朋友犧牲了,誰讓咱們有這麼多年的交情呢?」

楚留香向姬冰雁擠了擠眼,卻也大聲道:「不行!不行!婚事乃終身大事,我們做朋友的怎能讓你犧牲自己,我還是去回絕了他們吧!」

說著話,他又往外走。

胡鐵花卻已拉住了他,賠笑道:「除此之外,還有——」

楚留香故意裝不懂,道:「你還有什麼?」

胡鐵花摸著腦袋,吃吃道:「我想,娶個公主雖麻煩,但總比在沙漠裡兜圈子麻煩少得多,何況,我——我也實在不忍令人家傷心。」

他說的一本正經,別人卻已笑破了肚子。

姬冰雁笑道:「我早就知道你這毛病了,敬酒是不吃的,偏偏總要去吃罰酒。」

只聽一人在帳外笑著接道:「什麼敬酒罰酒?在下只是在等著吃喜酒哩!」

夜雖已深,但每個帳篷裡卻還亮著燈火。

石駝仍和他的駱駝在一起,他細心地照顧著它們,似乎他只有在照料別人時,才能忘記自己心裡的痛苦。

而世上又有誰願意接受這醜陋、古怪又殘廢的人的照料呢?他只有將這雙溫情的手,加在牲畜身上了。

現在,駱駝們都已入睡,但他卻還是獃獃的坐在那裡,滿天星斗下,坐著個如此狼狽孤獨,如此寂寞的人。

這景象又是何等淒涼?

但其實他此刻並非完全孤獨,就在不遠處,竟有一人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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