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五子棋神童失蹤了!」

「失蹤?你怎麼知道他失蹤?」

張士嘉滿頭是汗,香港衫濕透,程凌沒看他這麼狼狽過。程凌喊小妹買三瓶可樂。

小董搬來椅子。張士嘉憤憤的說:「我剛才去神童家,想請神童明天來公司排演。不料他家人說他上午就出去,一直沒回來。神童平常很乖,出去玩一定會告訴家人。我覺得事有蹊蹺,神童一定失蹤了。」

「神經過敏!」程凌不禁好笑,「小孩溜出去玩,忘記告訴家人,也要大驚小怪。」

「沒那麼簡單。他家裏人說一早有人來找他。大約八、九點鐘。那人走沒多久,神童就不見了,可能被那人拐走。」

「誰會拐一個小孩子?」

「對,誰會拐走一個孩子?除非知道他不是普通小孩,是個能預測未來的神童。」

程凌一想,張士嘉這話可不正對著他說,有點不高興。

「你意思說是我們圈裏人幹的。士嘉,你未免小題大做,小孩溜出去玩玩,你就懷疑他被人拐走,甚至懷疑自己朋友,士嘉,你把我們這些朋友看得太不值錢。」

「程胖,我不是疑心你,你不要誤會。也不是這位董兄。神童家人說,早上找神童那人很矮小,所以絕不是你們兩位。神童家裏人認得你弟弟,不是他。所以,只剩下馮兄和周兄,他們個子都不高,一定是其中一人。」

「喂,神童是不是失蹤,還沒有搞清楚,就瞎猜胡猜。馮為民和周培都是我老朋友,你不要隨便疑心他們。」

「一定是其中一人拐走神童。」張士嘉十分氣憤,「你昨天將神童地址抄給大家,我就知道不妥。是你的朋友,我不好攔阻。知人知面不知心,初次見面,我信任別人,別人不一定信任我,現在果然出了問題。找不到神童,星期五上不了電視,我就完蛋了!」

小妹端來三瓶可樂,張士嘉對著瓶嘴猛灌。程凌不免疑惑,問小董周培在哪裏。小董說周培可能去證券交易所。程凌打電話試了幾處,周培都不在。張士嘉在一旁唉聲嘆氣。程凌勸他寬心。五子棋神童絕對不會失蹤,說不定現在已經回家。張士嘉說找到周培和馮為民,自然明白小孩的下落。程凌知道他不信任兩人,也不太信任自己,解釋無益,只好再打電話到馮為民辦公處。馮為民恰巧在公司,聽說五子棋神童失蹤,也十分著急。掛上電話,程凌告訴張士嘉已找到馮為民,聽他口氣,他並不知情,嫌疑犯只剩下周培一人。張士嘉更急,坐立不安,恨不得報警。程凌說報警未免荒唐,不如由他和小董分頭去找周培,張士嘉再回神童家看看,大家六點鐘到電視大樓張士嘉辦公室碰頭。

張士嘉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有同意。小董答允跑幾家證券交易所和咖啡廳。程凌自己去周培家。

周培住景美,程凌坐計程車趕去,周培家只有他祖母在,一口廈門話,和程凌糾纏不清。程凌約略聽懂周培一早就出去,便給周培留了張條子。走出巷口,竟看到周培搖搖擺擺從馬路對面走過來。程凌一把抓住周培說:「好小子,野到哪裏去?」

周培嚇了一跳。

「奇怪,你來幹甚麼?」

「五子棋神童失蹤了!」

「別開玩笑,我不相信。」

程凌告訴周培,張士嘉找不到五子棋神童,懷疑有人拐走神童。周培想了想說:「我操,居然鬧窩裏反,那個人甚麼長相?昨天只有幾個人在場,不是小董,就是那位馮兄。」

程凌說小董上午都在廣告社,馮為民對這事並不知情,忍不住問周培是否去過神童家。周培氣得跳起來。

「程胖,我們多年朋友,你看我像不像吃裏扒外的角色?」

「我沒有懷疑你,可是你今早到底去哪裏?」

「我去哪裏!我到一家補習班拜訪朋友,打聽他們如何經營補習班。昨天不是講好大家分頭找財路?你們只曉得坐而論道,只有我在外頭跑得灰頭土臉,反而被你們倒打一耙,我操!」

「你真的去拜訪朋友?」

「程胖,我幾時騙過你?我周某對付外人,一向心黑手辣,對自己人可從未失信,你這樣懷疑我,太令我痛心。」

程凌本來幾乎認定是周培做的手腳。周培態度如此強硬,程凌覺得又不像是他。周培又說:「你這個人心眼死,不夠資格耍陰險,所以我一直信任你。你那幾個朋友可能有問題。昨天大家答允合作,完全看你面子。回去有人想想不甘心,就使出怪招了。五子棋神童由張士嘉一手發掘,他憑甚麼讓別人分享利益。如果有人後悔,弄玄虛,一定是他。」

「可是今天神童失蹤,是他發現的。」

「你頭腦怎麼這樣簡單?強盜喊捉賊,自己反而逍遙法外。一定是他。這位張兄一看就是厲害角色,腦後有反骨,我們都被他騙了。」

程凌沒了主意。周培講得振振有辭,難道真是張士嘉監守自盜?他這樣做,居心何在?張士嘉即使藏起神童,總不好星期五又從袖子裏把神童掏出來。他再厲害,不會故意跟自己飯碗過不去。

程凌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周培嫌疑最大。轉念一想,神童究竟失蹤沒有,也沒確定,不必先和周培抓破臉。程凌要周培同他跑一趟電視公司,大家當面談清楚。周培悻悻然同意。他們趕回電視大樓,張士嘉辦公室,只有小董坐在裡面悠閒的看報紙。

「小董,張士嘉呢?」

小董一臉茫然的神色。

「不知道,他一直沒回來。也許他找到神童了。」

「豈有此理。」程凌罵一聲。「我本來就斷定一場虛驚。害得我白跑趟景美,好像坐計程車不花錢似的。」

「你還好。我已經回家,又被你拖回來,搞甚麼玩意。我不必等這位張兄,我先回去。」周培說著就朝外走。

「別走。說不定他馬上回來。」

小董說:「對了,周培,我剛才去交易所找你,順便看了股票行情。我們的股票已漲了好些。要不要拋?」

周培搖搖頭說:「神童不是預測會漲一倍?我們再等兩天,見機而做。」

三人等了半小時,不見張士嘉的影子。周培罵不絕口。程凌雖然氣,卻不好發作,到門口張望,一眼瞥見丁玉梅走過來,一股怒氣,頓時飛散到爪哇國。丁玉梅看到程凌,微笑說:「嗨,昨天你不肯和我們去野柳,真可惜啊。我們玩得好開心。」

「我打過電話給妳,妳不在。」

「我知道。」丁玉梅和周培、小董打招呼。「你們在等張士嘉?他今天不會回來了。」

小董和周培互望一眼。周培說聲走,拉著小董就跑。程凌注意丁玉梅的表情,看她並沒有生氣的意思,心頭放下一塊大石。

「昨天你們三個人去野柳?」

「四個人,還有老龔。都是你固執,人家王若芬還問起你呢。」

「真是笑話。她那裏會記得我。」程凌說,「怎麼樣,劉教授又自我吹噓沒有?」

「沒有講甚麼呀。大概你不在,沒人跟他抬槓。其實劉教授對你並沒有成見哩。」

「我難道怕他對我有成見不成!」程凌本待乘機再說兩句,想想不妥,改變話題。

「今晚有空嗎?我履行上週的諾言,請你吃晚餐。」

丁玉梅看看錶。

「八點鐘我得回來。」

「我請你去附近的西餐館,沒多遠,不會耽誤多少時間。」

還沒走到電視大樓門口,丁玉梅輕咦一聲,程凌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門口可不正站著一位劉教授。程凌罵道:「這樣子盯梢法,噁心!」

丁玉梅瞪他一眼。劉教授滿面春風迎上來。

「程兄,想不到又碰頭了。昨天我們還可惜你沒同去野柳,玉梅一直記掛著你。」

程凌好生不舒服。丁玉梅說:「你怎麼有空來這裡?不是要去南部?」

「臨時決定不去,路過電視公司,順便進來看妳。還沒吃飯?我請兩位吃晚餐。」

程凌連忙說:「我和丁玉梅有約在先,不勞劉兄請客。」

「程兄不必見外。玉梅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請兩位喫晚餐,不必客氣。」

程凌想這是甚麼話,看丁玉梅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黑溜溜的大眼睛流露出促狹的淘氣。程凌暗自後悔,又誤上賊船。他不能再打退堂鼓,正色說:「劉兄,我剛才說過,我和丁玉梅有約在先。如果你沒別的約會,我可以請你一道吃飯。如果你有事,我絕不勉強,這一頓一定算我的,劉兄可以改天另請。」

「好好,既然有約在先,我當然尊重程兄的意思,今天就讓程兄破費。」

劉教授毫無退縮的意思,程凌恨得牙癢癢的。吃飯時,兩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

丁玉梅並不排解,程凌看出她有意做壁上觀,讓他倆像競技場上的武士一般,鬥個你死我活。劉教授繼續吹噓他的電子企業,程凌沒甚麼好吹,在一旁偶然施放幾枝冷箭,劉教授並不在意。程凌腦筋一轉,故意問丁玉梅:「丁玉梅,妳知道地球為甚麼是圓的?」

丁玉梅眨眨睫毛,笑道:「問我幹麼?你問劉教授,他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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