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人總有些意外的事,沒想到我二十多歲時寫的短篇小說,居然又輯印出來。近年友人要將我發表過較有學術性的論文,輯印成冊,我都謝了,以為無此必要;而過了幾乎半世紀的舊作,反而不得不印出來。

先是香港劉以鬯從舊刊物輯得十二篇,在「明報月刊」上作文介紹,友人拿給我看,才知道竟有此事。接著柯慶明轉達白先勇的意思,希望印出來,以鬯、先勇都是名小說家,既然認為值得印出,只好答應了。至於交誰印,誰又願印,我都茫然。幾天後,遠景出版社發行人沈登恩竟將小說拿來,要我先看看,說先在「現代文學」上發表,然後印成單行本。

此十二篇中的前十篇,是在北平寫的,並曾編成集子名作「地之子」的,早就絕版了,後兩篇「大時代的小故事」及「電報」是抗戰中重慶友人編雜誌逼出來的。其十篇中的九篇都是以我的故鄉為題材的,還保留了些鄉土的語言。這次讀過後,使我有隔世感的鄉土情分,又悽然的起伏在我的心中。

最近無意中翻舊的東方雜誌,居然發現廿一卷十四期我用「青曲」筆名寫的「負傷的鳥」,昔年編小說集也沒有收進去,早經棄置了。回想五四後的青年,感於朦朧的愛情,踏空的現實,閃灼的光明又捉摸不住,於是沉鬱、絕望,如本篇主人終於走向死亡,這樣周圍於我左右的朋輩,最為習見的。我寫此篇於一九二三年,是我最早的一篇,因此也就附在這集子的後面。

至於未曾見過面隔海的劉以鬯先生勤為搜輯,先勇、登恩又熱心為之印出,都使我非常感動而且感謝的。

封面是洪素麗的木刻,是她從美國寄給我的新年禮物,現在用來作我這小書的封面,我想她會高興的。

臺靜農於臺北龍坡里九鄰

六十九年一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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