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國民收入的分配 第一章 分配概論

第一節全篇要旨。

本篇的宗旨在於表明這一事實,即自由人的培養而參加工作不能和機器、牛馬、奴隸適用同樣的原則。如果可以適用同樣的原則,則價值的分配和交換幾無區別;因為每種生產要素所獲得的報酬足以抵償它的生產費用、耗損等等;總之,除意料所不及的失敗而外,常可使需求和供給相適應。但事實上,隨著人類控制自然能力的增進,除生活必需品外,常可提供日益增大的剩餘;而這種剩餘並不能為人口的無限增長所吸盡。因此,存在的問題是,什麼是決定把這種剩餘分配給人民的那些一般原因?習慣上的必需品,即生活上的安適程度起著什麼作用?消費和生活方式對效率一般地起著什麼作用?各種需要和活動,亦即生活程度,代用原則的多方面作用,以及各階級各種類的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之間的生存競爭又起著什麼作用?資本運用所給予資本所有者的權力又起著什麼作用?和那些工作併當時消費他們勞動果實的人相比較,在一般源泉中有哪些部分用於報酬那些工作(包括各種冒險在內)和「等待」的人?對於這些和某些相同的問題,試圖作一廣泛的答案。

在分配問題的初步考察上,我們將首先觀察一世紀以前英國和法國學者怎樣認為價值幾乎完全由生產成本所決定,而需求只居於從屬地位。其次,我們將說明這種研究結果在靜態社會中是怎樣近於真實的;並為使這種結果同現實生活和工作條件相一致又需要作哪些修正;第一章的其餘部分主要討論的是勞動需求。

在第二章中我們將首先考察現代條件下的勞動供給;並進而一般地考察確定工人、資本家和地主分配國民收入的大體界線的原因。在這種走馬觀花的考察下,許多細節將略而不論,其中有些是本篇其餘章節所要補足的,但其他細節只得留待續篇。

第二節重農學派根據法國當時的特殊情況假定了工資的最低可能水平,以及這種最低可能水平亦適用於資本的利息。這些嚴格的假定後來為亞當·斯密與馬爾薩斯部分地加以揚棄。

亞當·斯密的前輩法國經濟學家曾極簡單地論述了決定國民收入分配的原因。而這種論述是以法國十八世紀後半期的特殊環境為基礎的。當時征自法國農民的各種苛捐雜稅只以他們的支付能力為限。各勞動階級免於飢餓者甚少。所以法國經濟學家(當時稱為重農學派)為簡單起見假定有一種自然人口規律,根據這個規律,勞動工資保持在最低可能的水平線上。他們並沒有假定這適用於全體勞動人口,但例外是如此稀少,以致他們認為他們的假設所含的一般見解是真的;這種說法多少像敘述地球的形狀一樣,雖然地球上有少數山脈凸出,但凸出於地面的程度不大,這並不妨礙我們說地球是橢圓形的。

此外,他們知道,在以前的五個世紀中,歐洲的利率由於「節約一般地壓倒奢侈」一事而有所下降。但資本的敏感性和逃避稅吏壓迫的敏捷性使他們深有所感,因此,他們斷言以下的假設並不過分,即如果資本的利潤比以前減少,則資本會很快地被消費掉或流入他國。從而他們又為簡單起見假定有某種類似自然工資率的自然利潤率或必要利潤率的存在。如果當前利潤率超過這種必要利潤率,則資本增長得很快,直到它迫使利潤率降低到自然利潤率或必要利潤率水平為止。如果當前利潤率降低到必要利潤率以下,則資本縮減得很快,而又使利潤率上升。從而重農學派認為工資和利潤是由自然規律所決定,同時各種東西的自然價值純粹是由報酬生產者用的工資和利潤的總額來決定的。

亞當·斯密所作的結論比起重農學派來是更加充實的。

雖然有待於李嘉圖闡明的是,生產上所用的勞動和資本必須在耕作邊際上加以估量,藉以避免地租因素。但亞當·斯密也知道,在英國,勞動和資本並不像在法國那樣,處在飢餓的邊際。英國大部分勞動階級的工資除足以維持生存所必要的外,尚綽綽有餘。英國的資本有極穩妥而有利的運用場所,似不致消滅或流入他國。因此當他慎重措辭時,他的使用「自然工資率」和「自然利潤率」這些名詞,並不像重農學派口上所說的那樣狹隘和死板。在解釋二者是由經常變化著的需求和供給情況決定時,他大大地前進了一步。他甚至認為,優厚的勞動報酬,能增進平民的勤勞」;「豐富的生活資料能增加工人的體力;改善他的狀況和也許在愉快和富裕中度過他的晚年的那種美好希望鼓舞他拚命地工作。從而,在工資高的地方比在工資低的地方,我們總會發覺,工人較為積極,較為勤勞,較為敏捷。例如,英格蘭和蘇格蘭,城市近郊和窮鄉僻壤的情形就是這樣」。可是他有時沿用舊的說法,致使粗心的讀者以為他相信勞動工資的平均水平是由僅能維持生存所必要的資料這一鐵律來決定的。

馬爾薩斯在他那英國從十三世紀到十八世紀的工資演變的卓越調查中也曾指出,工資的平均水平是怎樣逐代變動不居的,有時降低到每日半配克穀物左右,有時又上升到一配克半,而在十五世紀,甚或上升到兩配克左右。雖然他說「下等生活方式可以是貧困的結果,也可以是貧困的原因」,但是他把這種結果差不多完全歸罪於由此而引起的人數的增加;他未曾料到,我們時代的經濟學家所強調的是,生活習慣對於效率,從而對於勞動者多得報酬的能力所發生的影響。

李嘉圖的用語甚至遠遠不如斯密和馬爾薩斯謹嚴。的確,他清楚地說過:「用食物和必需品所測量的勞動自然價格,不能理解成絕對固定,一成不變的;……勞動的自然價格主要取決於人民的風俗習慣」;但是,一旦他說過之後,他卻不屑於經常重複;他的絕大部分讀者忘掉他是這樣說了的。在他的論證中,他經常採取同杜閣和重農學派相似的說法,似乎工資一旦超過僅能維持生存所必要的資料的範圍,人口就有急劇增長的趨勢,而這種趨勢通過「自然規律」固定在僅能維持生存所必要的資料的水平上。尤其在德國,這個規律曾叫做李嘉圖的「鐵律」或「銅律」——許多德國社會主義者相信,這個規律甚至在西歐各國現在也起著作用;並且相信,只要「資本主義」或「個人主義」的生產方式存在,它將繼續發生作用。他們竟斷言李嘉圖是他們隊伍中的權威。

但事實上李嘉圖不僅知道工資的必要限界或自然限界是不能由鐵律來規定的,而且也知道,它是由各個地方和各個時期的當地生活條件和習慣來決定的——而且,他對較高「生活程度」的重要性是非常敏感的,並號召主張人道主義的朋友們努力促成各勞動階級決心的成長,使工資不致降低至接近僅能維持生存所必要的資料的水平。

許多學者堅持不渝地認為他相信「鐵律」,這隻能由下述事實來解釋,即他喜歡「設想有力的例證」,和暗示一次以後,不再重複的習慣,並為簡單起見,刪去那些使他的研究結果應用於現實生活所需要的條件和限制。

穆勒雖然傾注全力強調經濟學上人的因素,但在工資理論方面卻沒有超過他的前輩,而作出任何巨大的貢獻。他追隨馬爾薩斯,專從歷史方面立論,認為如果工資的下降使勞動階級的安逸水準度下降,即「他們所受的損害將是永久性的,惡化了的生活條件將成為一種新的最低額,像以前較高的最低額一樣,常常使自己延續持久」。

高工資不僅能提高工資領受者的效率,而且能提高他們子孫的效率,這種影響的認真研究只是在上世紀才開始的。在這方面,首推沃克和美國的其他經濟學家。運用比較方法來研究歐美各國的工業問題,不斷地使人越來越注意這一事實,即報酬優厚的勞動一般地是有效率的勞動,因此,不是昂貴的勞動。這種事實雖然比我們所知道的任何事實對人類的未來都充滿更大的希望,但是它卻給分配理論帶來極其複雜的影響。

現在看來,分配問題比以前經濟學家所想像的要難得多,任何自認為是很簡單的解決辦法都是不能信以為真的。從前的許多研究曾給分配問題以簡易的答案,而這些答案實際上是對那些想像的問題的答案,這些問題可能產生於生活條件十分簡單的其他世界,而決不是我們這個世界。但在回答這些問題方面所做的工作並不是徒勞無益的。因為一個最困難的問題,最好可以分成幾部分加以解決。這些簡單問題中的每一個問題都包含著我們必須解決的那個大的困難問題的一部分。讓我們藉助於這個經驗,並在本章以後各節循序研究,以便了解那些決定現實生活中的資本和勞動的需求的一般原因。

第三節從一個不存在著勞資關係問題的社會來逐步說明需求對分配的影響。

讓我們首先研究在一個想像的世界裡需求對勞動報酬所發生的影響,在這個世界裡,各個人都擁有輔助他勞動的資本;因此在這裡並不存在勞資關係問題。這就是說,讓我們假定,只有少量資本將被使用;每個人所用的資本都歸他個人所有;而自然恩賜品俯拾皆是,可供人自由使用,不取分文代價。其次讓我們假定,各個人不僅有相同的能力,而且有相同的工作意願,而且事實上也的確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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