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在黨小組會上,林震受到了一次嚴厲的批評。

事情是這樣:有一次,林震去麻袋廠,魏鶴鳴說,由於季度生產質量指標沒有達到,王廠長狠狠地訓了一回工人,工人意見很大,魏鶴鳴打算找些人開個座談會,蒐集意見,準備向上反映。林震很同意這種作法,以為這樣也許能促進「條件的成熟」。過了三天,王清泉氣急敗壞地到區委會找副書記李宗秦,說魏鶴鳴在林震支持下搞小集團進行反領導的活動,還說參加魏鶴鳴主持的座談會的工人都有歷史問題——最後說自己請求辭職。李宗秦批評了他的一些缺點,同意制止魏鶴鳴再開座談會,「至於林震,」他對王清泉說,「我們會給予應有的教育的。」

批評會上,韓常新分析道:「林震同志沒有和領導上商量,擅自同意魏鶴鳴召集座談會,這首先是一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

林震不服氣,他說:「沒有請示領導,是我的錯。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不但不去主動瞭解群眾的意見,反而制止基層這樣作!」

「誰說我們不瞭解?」韓常新翹起一隻腿,「我們對麻袋廠的情況統統掌握——」

「掌握了而不去解決,這正是最痛心的!黨章上規定著,我們黨員應該向一切違反黨的利益的現象作鬥爭——」林震的臉變青了。

富有經驗的劉世吾開始發言了,他向來就專門能在一定的關頭起扭轉局面的作用。

「林震同志的工作熱情不錯,但是他剛來一個月就給組織部的幹部講黨章,未免倉促了些。林震以為自己是支持自下而上的批評,是作一件漂亮事,他的動機當然是好的;不過,自下而上的批評必須有領導地去開展,譬如這回事,請林震同志想一想:第一,魏鶴鳴是不是對王清泉有個人成見呢?很難說沒有。那麼魏鶴鳴那樣積極地去召集座談會,可不可能有什麼個人目的呢?我看不一定完全不可能。第二,參加會的人是不是有一些歷史複雜別有用心的分子呢?這也應該考慮到。第三,開這樣一個會,會不會在群眾裡造成一種王清泉快要挨整了的印象因而天下大亂了呢?等等。至於林震同志的思想情況,我願意直爽地提出一個推測:年輕人容易把生活理想化,他以為生活應該怎樣,便要求生活怎樣,作一個黨的工作者,要多考慮的卻是客觀現實,是生活可能怎樣。年輕人也容易過高估計自己,抱負甚多,一到新的工作崗位就想對缺點鬥爭一番,充當個娜斯嘉式的英雄。這是一種可貴的、可愛的想法,也是一種虛妄——」

林震像被打中了似的顫了一下,他緊咬住了下嘴唇。

他鼓起勇氣再問:「那麼王清泉——」劉世吾把頭一仰:

「我明天找他談話,有原則性的並不僅是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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