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回 珍重故人情 碧海黃泉尋舊侶 深銜前世恨 洪爐寶鼎煉神砂

龍力子正在殺得起勁,恰值慧珠從空中路過,見下面一條窄山溝裡,許多人在擁擠踐踏,內中一個怪眉怪眼的小孩,看年紀不過六七歲,不時飛入人叢,手一起,便抓了一人,擲向崖壁之上,死於非命。

慧珠生性仁慈,暗想:「這孩子小小年紀,怎地這般歹毒?」本本想懲治他,便將劍光往下一坐,落了下去,抓著那孩子頸皮,飛身而上,到了無人之處降下,問他何故如此狠毒?

那孩子見神人把他凌空抓走,直上青曼,已嚇得哭了出來。及至落地一看,乃是一個從未見過,渾身華美的仙女,便跪在地下,結結巴巴哭訴報仇經過。慧珠看出他天生異稟,根骨非凡,知是可造之材,便和他說明,帶回宮內。

還有一個少女,名喚金萍,原是一個異派中女仙弟子,在相寶山古洞中隨師修煉。這日因師父出外雲遊,一去不歸,正在崖前閒眺,遇見二鳳,把她收伏回來。這五個少年男女,雖然本領不齊,個個資稟特異,祇須略加教練,便可使用。

初鳳先時祇見了一面,認為中選,除蓉波由自己去調養教練外,餘人俱命金鬚奴等一人帶了一個,去傳授道法,先並不覺有異。等到過了些日,眾人覆命,所教諸人,已能奉命行事。初鳳升殿考詢分派職司,才看出金鬚奴所收的韋容,雖是道童打扮,不但一身仙風道骨,與眾不同,而且道行法術,俱有根底,所學也是玄門一派,已有散仙之分,怎會降格相從,來做旁門散仙的弟子臣僕?難保不有別的用意。

再一細問金鬚奴收他時情形,除了全出本人自願外,並沒有絲毫其他破綻。一則因為神沙採集齊備,急待升火祭煉,需人之際;二則估量韋容縱有異圖,也決非宮中諸人對手。所以祇是暗中留了一份心,表面上也未顯出,仍然照舊分派職司。

那煉沙的鼎已添成九座,每個俱都大有畝許,按九宮八卦,分立在宮苑後面,通甬道廣場之上。便命金鬚奴看守那座中央主鼎;慧珠、二鳳、三鳳、冬秀四人分守坎、離、震、兌四門;韋容守西北方乾門,蓉波守西南面坤門,龍力子守東北方艮門;又從原來宮中執事諸人中,派出一個名喚許芳的守東南方巽門。

還選出一男一女兩個,女名趙鐵娘,是個石女,自幼出家,隱居深山為尼,與慧珠原本相識,慧珠回宮以後,方才引進。男的名喚黃風。俱是初鳳得意心愛的弟子,分任送沙入鼎之役。鐵娘在宮中,專任煉丹,此時本來閒著。祇把新收下的兩個少年男女,去代了許芳和黃風的職司,便即分派停當。

初鳳領了眾人就位之後,又囑咐一番話,走向九鼎後面的太極主壇之上,命趙鐵娘與黃風手持引沙法鏟,分侍兩旁,然後端坐行法。過有個把時辰,初鳳運用玄功,將手朝著二鳳所守的高宮位上一揚,離宮鼎內便飛起一團酒杯大小的火星飛舞空中,光焰搖搖,升沉不定。初鳳口中唸唸有詞,一口真氣噴將出去,將手一指,道一聲:「疾!」那團火光便似花炮一般,忽然爆散開來,化成九顆彈丸大小的火光,投向九鼎之內,立時鼎中火焰熊熊,九鼎同時火發。

這時初鳳口中誦咒越急,又將頭髮披散,倒立旋轉了一陣,倏地回到位上,瞋目大喝一聲,將手一揮。鐵娘、黃風早有準備,手持法鏟,分朝兩旁早經設備的沙庫鏟了一下,然後朝著九鼎遙遙一送。那庫中的沙便似一紅一黑兩道長虹一般飛起,到了鼎的上面。再經初鳳行法一指,仍和那火一般,各自分化九股,分注鼎內。

趙、黃二人隨著持鏟連連揮送那陰陽二沙,也祇管往爐中注入,若決江河,滔滔不絕。那鼎原是初鳳採那海底萬年精鐵,用法術製成,形式奇異,共有三口,一口注火,一口注沙,一口出沙。煉到第七日子時,所有的沙業已煉成合用。初鳳早下了法壇,帶了預先派定的一干門下弟子,驅遣魔神,將先前甬道毀去,將新沙從出口行法引出,另行築就。那出口的沙已成了一種光華燦爛的沙漿,從九鼎口中分九股流出,直注甬道之內。

這一面隨著初鳳法術禁制,往前興築。那一面的沙,依舊由劉、黃二人分注入鼎,新舊更替。祇四十九日工夫,這長有千里的甬道,居然築成。眾人個個盡職,毫無差錯,初鳳等自是欣喜。細察韋容,除對蓉波一人似乎比其他同門稍覺關心外,別的並無差錯,漸漸消了疑慮,反倒格外寵信起來。

其實那韋容並非真名,所有事蹟全是捏造。此來既非投師,也非愛慕海底奇景,貝闕仙景,更不是像初鳳所疑的避什厲害仇敵,乃是為了陸蓉波而來。此人便是前文所說陸蓉波感石懷孕以前所交的好友——南海聚萍島白石洞散仙凌虛子崔海客的門下弟子——紫府金童楊鯉。

自從那年隨了師父和師兄虞重,在莽蒼山兔兒巖玄霜洞與蓉波訂交,感情十分莫逆。盤桓沒有多日,便因聚萍島中出了神鱷,甚是猖獗,崔海客留守的兩個門徒連與它相持數日,制它不了,特地分出一人,將他師徒追了回去。彼時正當和蓉波俱因誤啖淫藥合歡蓮昏迷過去,雖然先後醒轉,蓉波業已感石有孕。他師徒走後沒有多日,蓉波便遭陸敏疑忌,定要飛劍斬她,以清門戶。多虧極樂真人靈符解救,才得逃入石中,保全性命。那快活邨主陸敏,也奉師命,前往北海冰解。

楊鯉先並不知自己走後,發生許多事故。這一次出遊,承蓉波指點了玄門奧旨。回島以後,師徒合力,斬了神鱷。又參以師父所傳心法,日夕勤苦用功,他的資稟原好,不消多年,道行大為精進。

這年崔海客考驗眾門人道法,看出他所學有異,一問原因,才知是出於蓉波指點,笑對楊鯉道:「你陸師姊所學,乃是她師祖極樂真人李靜虛的傳授。你雖祇得了一些皮毛,已是得益不少。不過玄門正宗,內外功行並重,不比我們島嶼散仙,隨心所欲,自由自在。你資質本在眾門人之上,既然遇此機緣,或者天仙有望,也說不定。你陸師伯乃極樂真人弟子,所學必定淵深。莫如日內徑拿我的書信,前往兔兒巖玄霜洞求他指引。他昔日見你資質本甚期許,又重我的情面,想必不致吝於傳授,豈非比他女兒口頭略微指點,勝強十倍?等到得了真傳,再去修煉外功,前途何可逆料?」

楊鯉本就時常想起蓉波指點和相待之德,此行正是兩全其美。過不多日,便稟明了師父,逕往莽蒼山飛去。到了一看,古洞雲橫,峭崖苔合,舊夢前塵,宛然猶在。祇是陸敏父女不知去向,尋遍了玄霜洞內外,始終尋不出一絲跡兆。想起陸蓉波昔時曾對自己說過,陸敏最愛莽蒼山景物清奇,除非數百年以後功行圓滿,成道飛昇,決不會遷居別處。還叫自己時常前去盤桓。如果出外雲遊,也定以信香相報,以免徒勞跋涉。如有機緣,還要到聚萍島一遊等語。

因此還以為他父女定是出外雲遊,終須歸來。及至細一尋思,陸敏已有半仙之分,縱然出外雲遊,自己的洞府豈有置之不理,絲毫未用法術封鎖,一任它污積塵封之理,斷定不是遷居,便是出了別的事故。祇得惆然回轉海島,和師父說知。

崔海客一聽,便知有異。再一細問洞中情況,越知不妙。暗忖:「陸敏與自己雖是新交,極為投契。何況他又說玄霜洞隱居,雖是心愛那裡景物,主要還是為了奉有師命,怎會隨便遷居?目前各異派甚是勢盛,莫非有人與他為難,朋友義重,不知便罷,既已看出有疑,好歹也須查出他的下落才罷。」又加上楊鯉再三慫恿,便用小衍神數,測地參天,因物測象,潛心運神,默察來往。經過三日研究搜討,方始洞徹前因。便把蓉波誤服淫藥,在靈石上酣臥,感而有孕,陸敏不察,以為她和楊鯉有了私情,定要置之死地,多虧極樂真人預賜靈符,蓉波方得逃入石壁之中活命。同時陸敏也奉了極樂真人遺柬,往北海冰解成道,並知女兒實是冤枉,悔已無及。陸敏去後,蓉波便在石中參修,現已生下一子,還有十數年,方能煉成嬰兒,脫體飛昇等語,對楊鯉說了一遍。

楊鯉聞言,想起蓉波相待之厚,是自己誤採毒草,才害她受此苦楚,越想越覺對她不住。又聽崔海客說,蓉波如今出來,險難甚多,極樂真人命她石中虔修,也為避禍,壁上封鎖,功用神奇,不到時候,縱是天上神仙,也無法打破。此時前往助她脫身,反是無益有損。思來想去,除了等她到日自開外,決難相見,祇得仍在島中苦修,靜等石開之日前往。

駒光易逝,不覺十有餘年。屈指一算時日,已離蓉波飛昇之期不遠。滿擬前往見上一面,就便幫助她飛昇,以報當日之德。當下稟明師父,直往莽蒼山兔兒巖飛去。行至中途,忽然看見下面山谷中法寶劍光飛舞,有本門中人在內。仔細一看,竟是師兄虞重,和一個師父當年的仇敵拚死相持,義無袖手之理。何況距離莽蒼祇有一半途程,幾個時辰之內便可到達。蓉波破壁飛昇,還有兩日工夫,遲一點也不至於誤事。便飛身落下相助。誰知那仇敵甚是厲害,一連廝拚了好幾天,虞、楊二人雖未受著傷害,人已被妖法困住。

楊鯉鬥得神疲力倦,祇是脫身不得。正在危急之間,忽然一個大霹靂,帶著一片金光,自天直下,將敵人驚走,現出一個儀容美秀的絳衣少年。一見面,對楊鯉道:「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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