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回 本是雙清 翻成投懷燕 劇憐同病 難為比翼鶼

二鳳正在好笑,忽聽金鬚奴鼻間似有嗡嗡之聲,彷彿透氣不出。人中間隱現出一根紅線,漸久漸顯。猛地心中一動,試用手一撕,嘩的一聲,從人中自鼻端以上直達頭腦全都裂開,肉厚約有寸許。心中大喜,手捏兩麵皮往左右一分,竟是連頭連耳帶著腦後金髮,順順當當地揭了下來。最後才揭向口邊,往上微微使力一起,一張似分還合的人麵皮便揭了下來。同時眼前一亮,榻上臥的哪裡是平日所見形如醜鬼的金鬚奴,竟變了一個玉面朱唇的美少年。

正在驚奇,榻上人的一雙鳳目倏地睜開,又瞳剪水,黑白分明,襯著兩道漆也似的劍眉斜飛入鬢,越顯英姿颯爽,光彩照人。二鳳呆了一會,祇見金鬚奴口吻略動,似要說話,又氣力不支神氣。

二鳳問道:「你要坐起麼?」金鬚奴用目示意。二鳳便過去扶他坐起,玉肌著手,滑如凝脂,鼻間隱聞一股子溫香氣息。又見他彷彿大病初回,體憊不支神氣,不由添了憐惜之念。及至將他扶了坐起。背後皮殼業已自行脫落,粉光緻緻,皓體呈輝,真是明珠美玉,不足方其朗潤。這時金鬚奴脫形解體之後,除身高未減外,餘者通身上下俱已換了形質,祇是起坐須人,暫時還不能言笑罷了。

二鳳先笑朝他稱賀道:「你如今已是換形解體,變了一身仙骨。再有四天靜養,便即大功告成了。」

金鬚奴將頭點了點,不住用目示意,看向兩腿。二鳳猜他是要打坐入定,運用玄功,便代他將雙膝盤好。起初忙著代他揭去外皮,一見變得那般美好,雖然出乎意外,因為一心關注他的成敗安危,還不覺得怎樣,僅止讚美驚奇而已。及至扶他安然坐起,王膚相親,香澤微聞,心情於不知不覺中已經有些異樣。再給他一盤腿,猛一眼望到對方龍穴之下垂著一根玉莖,丹菌低垂,烏絲疏秀,微微有兩根青筋,從白裡透紅的玉肉之中隱現出來,更顯出豐潤修直,色彩鮮明。不禁心中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立時紅生玉靨,害起羞來。

二鳳忙把金鬚奴適才所脫的衣服取過,因為變體以後,衣服顯得肥大,再加元氣未復,不便穿著,祇得先將他腹部上下圍俺。再看人時,已在榻上緊閉雙目,入定過去。這才退回自己榻前坐好,好生無聊。知道金鬚奴初次回醒,這一打坐,須等真元運行新體,滿了十二周天,到當夜子時,天地交泰之際,才能言動自如,暫時還不需人照料扶持。閒著無事,便也用起功來。

坐了一會,不知怎的,覺出心神煩亂,再也收攝不住。兩三個時辰過去,正在勉強凝神定慮,猛想起金鬚奴入定已經好久,他現時舉動須人相助,不知還原了沒有?今日心緒偏又這般亂法。想到這裡,睜眼一看,金鬚奴依然端坐在對面珊瑚榻上,鼻孔裡有兩條白氣,似銀蛇一般,祇管伸縮不定。知他玄功運行已透十二重關,再不多時,便可完成道基。

正暗讚他根行深厚,異日成就必定高出眾人之上,猛覺一陣陰風襲入亭內,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知道這亭業經初鳳行法封鎖,無論水火聲光都難侵入。那陣陰風明明自外而入,說不定要生什麼變故。一面施展防身法術,仔細四下觀察時,什麼跡兆都無。再看榻上金鬚奴,依舊好端端地坐在那裡,一絲未曾轉動。祇是鼻孔間兩道白氣吞吐不休,其勢愈疾。

二鳳哪知危機業已潛伏,還以為他功候轉深,不久便能下榻,言動如常。又待了一會,才看出金鬚奴渾身汗出如漿,熱氣蒸騰,滿臉俱是痛苦愁懼之容,神態甚是不妙,不由大吃一驚。暗忖:「他已是得道多年的人,雖說這次剛剛解體換骨,真元未固,那也是暫時之事。祇要玄功運行透過十二重關,不但還原,比起往日道力靈性還要增長許多。適才見他坎離之氣業已出竅往復,分明十二重關業已透過,怎便到了這種難忍難耐的樣兒?」越看越覺有異,心中大是不解。看到後來,那金鬚奴不但面容愈加愁苦,雙目緊閉,牙關緊咬,竟連全身都抖戰起來。自己沒有經過這類事,雖知不是佳兆,無奈想不出相助之法。

再一轉眼工夫,適才所見那般仙根仙骨的一個英俊少年,竟是玉面無光,顏色灰敗,渾身戰慄,宛如待死之囚一般。二鳳平素對他本多關注,自從解體變形以後,更由讚美之中種了愛根。目睹他遭受這種慘痛,哪裡還忍耐得住,一時情不自禁,便向他榻前走去。

這時金鬚奴原正在功將告成之際,受人暗算,偷開法壇,將魔頭放了進來。如換旁人,真元未固,侵入魔頭,本性早迷,不由自主,什麼惡事都能做出。還算他平日修煉功深,當那真元將固,方要起身與二鳳拜謝之際,猛覺陰風侵體,知道外魔已來,情勢不妙。連忙運用玄功屏心內視,拚著受盡諸般魔難挨過七日。那怕誤了自己,也不誤人,恩將仇報。情知一切苦厄俱能勉強忍受,祇為感激二鳳之念一起,也和日後寶相夫人超劫一般。這意魔之來,卻難驅遣,一任他凝神反照,總是旋滅旋生。

二鳳如果不去理他,雖然受盡苦難,仍可完成道基。偏偏二鳳不知厲害,見他萬分可憐,走了過去,想起自己身旁還帶有一些玉柱中所藏的靈丹。那丹原是三鳳掌管,金鬚奴日前曾向初鳳索討,以備萬一之需。三鳳執意不允,自己心中不服。恰巧以前初鳳交給三鳳時,自己取了十餘粒,打算背著三鳳相授。後來因自己反正要入亭照料,便帶了來,準備金鬚奴還原時給他。這時他正受苦,豈非正合其用?以為此舉有益無害,便對金鬚奴道:「你是怎麼了?我給你備了幾粒靈丹,你服了它吧!」

可憐金鬚奴正在挨苦忍受,一聞此言,不由嚇了個膽落魂飛,知道大難將至。雖然身已脫骨換胎,十二重關已透,不致全功盡棄,變成凡體;但是這些年的心血、盼想,稍一把持不住,勢必敗於垂成。在這魔頭侵擾緊要關頭,又萬不能出聲禁止。萬般無奈中,還想潛運真靈,剋制自己,以待大難之來,希望能夠避過。正在危急吃緊之際,猛覺二鳳一雙軟綿綿香馥馥的嫩手挨向口邊,接著塞進一粒丹藥。當下神思一蕩,立時心旌搖搖,頓涉遐想。剛暗道得一聲:「不好!」想要勉強克制時,已是不及。真氣一散,自己多少年所煉的兩粒內丹,已隨口張處噴出一粒。同時元神一迷糊,便已走下榻來。

那二鳳好心好意拿了一粒丹藥走向榻前,剛剛塞入金鬚奴口內,見他鼻孔中兩條白氣突然收去,口一張,噴出一口五色淡煙,二鳳猝不及防,被他噴了個滿頭滿臉。那金鬚奴雖和人長得一樣,乃是鮫人一類,其性最淫。祇為前在北海遇見一位高人,見他生具天賦異稟,根基甚厚,當時度到門下,傳授道法,修煉多年。

金鬚奴頗知自愛,自入門後,強自克制,加上乃師提攜警覺,從未為非作歹。後來乃師成道兵解時,對他說道:「你後天淫孽雖盡,先天淫根未除。雖然仗你多年苦功,於本元神之外又煉了第二元神,此時可不防事。將來成道時節,你身在旁門,易為魔擾。如捨棄五百年功行,趁我在這數日內將你本身元神化去,異日可以省卻許多阻力。否則到了緊要關頭,一個剋制不了情魔,難免不為所害,那時悔之晚矣!」

當時金鬚奴一則仗著自己克欲功深,二則不捨五百年苦功,三則知道無論正邪各派仙人成道時均免不了魔頭侵擾。這事全仗自己修為把持如何,到時有無克欲之功。縱捨元丹,在遲五百年成道,仍是一樣難免魔劫。便不願聽從,以致留下這點禍根。

那五色淡煙便是那粒內丹所化,無論仙凡遇上,便將本性迷去。二鳳哪裡禁受得住,當時覺著一股子異香透腦,心中一蕩,春意橫生,懶洋洋不能自主,竟向金鬚奴身上撲去。神思迷惘中,祇覺身子被金鬚奴抱住,軟玉溫香,相偎相摟,一縷熱氣自足底蕩漾而上,頃刻佈滿了全身。越發懶得厲害,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神氣。

二鳳血脈僨張,渾身微癢,無可抓撓。正要入港,又覺金鬚奴用力要將自己推下床去。暗忖:「這廝怎這般薄情寡義?」不由滿腹幽怨,由愛生恨,張開櫻口,竟向金鬚奴肩上就咬。星眼微睜處,看見金鬚奴那肩頭竟似削玉凝脂,瓊酥搓就的一般。心剛一動,櫻口業已貼向玉肌,瑩滑香柔,著齒欲噤,哪裡還忍再咬下去,祇用齒尖微微啃了一下。愛到極處,如發了狂一般,一雙玉臂更將金鬚奴摟了一個結實。

那金鬚奴靈元還有一點未昧,正在欲迎欲拒,如醉如醒之時,哪禁得起她這麼一番挑逗,口裡微呻了一聲,長臂一伸,也照樣將她摟了一個滿懷。二人同時道心大亂,雙雙跌倒在珊瑚榻上,任性顛狂起來。一個天生異質,一個資稟純粹,各得奇趣,祇覺美妙難言,什麼利害念頭,全都忘了個乾乾淨淨。直綢繆到第六日子夜,魔頭才去。二人也如醍醐灌頂,大夢初覺,同時清醒過來,已是柳憔花悴,雲霞滿身。

二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相對著一聲苦笑。彼此心裡一陣悲酸,雙雙急暈過去。等到二次醒轉,二鳳在榻,猛聽耳邊金鬚奴低聲相喚。睜眼一看,金鬚奴正兩眼含淚,跪在榻前相喚呢。

二鳳見他神情悲慘,也甚憐惜。閉目想了想,倏地起身將他拉起道:「這事不怨你,都怪我自己不好,累你壞了道基。如今錯已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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