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回 茫茫熱海 巧拯同枝 烈烈狂飈 生擒異獸

初鳳行沒多遠,便即發覺地震。初鳳不常出門,還不知道就是安樂島火山崩陷,震況又那般強烈。又往前走有數十里,忽覺海水發熱,迥異尋常,漸漸望見前面海中風狂浪湧,火焰沖天。默計途程,那日去時,沿途並無陸地,那根火柱正是安樂島的地界。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加速前進。好在身旁帶有寶珠,寒熱不侵。

漸行漸近,祇見黑雲如墨,煙霾蔽空,狂飈中那根火柱突突上升,被大風一捲,化成無數道火龍,分而復合。海中駭浪滔天,驚濤山立。沿途所見浮屍斷體,零碎物品,隨著海水逆流捲走,更覺聲勢浩大,觸目驚心。

初鳳一心惦記同胞骨肉憂危,心膽皆裂,祇顧疾行前進,海水已是熱如沸湯。行近安樂島一看,已成了一座通紅火山。樹木房舍俱都成了灰燼,哪裡還有一個人物的影子。左近礁石遇火熔化,成了紅漿,流在海內,猶自沸滾不休。若換常人,休說這樣爍石流金的極熱溶液,便是落在那比沸湯還熱的水之內,也都煮成熟爛了。

初鳳雖因帶有寶物,不畏炎威,這般狂烈的火勢,畢竟見了膽怯。繞著火島邊沿遊行了半周,煙霧瀰漫中,望見山地都被火化成了軟包,不時整塊陷落。估量自己既難登攀,島上此時也決無生物存在。冬秀想己遇難身死。兩個妹妹俱都會水,如還未死,定然逃向別處。此時在火焰中尋找她二人下落,豈非白費心力?她二人如已逃出,必往紫雲宮那一面逃去無疑。祇是來時又未相遇,看來凶多吉少。越想越傷心,暗恨都是金鬚奴攔阻自己,如早兩天將她們接回宮去,何致她二人遇此大難?事已至此,留此無益,祇得往迴路仔細去尋找她二人的下落。

初鳳哪知她二人同冬秀事前出遊,無心脫險,並未在島上遇難。祇是所去之處,偏向一角,不是正路,一個由正東往西南,一個由正西往東北。二鳳姊妹又因冬秀累贅,時上時下,本質已弱,不敢老在狂飈駭浪中掙扎。初鳳目力雖佳,偌大海面,哪能上下觀察得纖細不遺?

常言說得好:「事不關心,關心者亂。」初鳳一路搜尋,仍是沒有尋見二鳳姊妹影子,真是心亂如麻,不由悲慟已極。眼看行離紫雲宮不遠,猛想起昨日自己曾出宮外,到海底採取海藻,並未發覺地震。看適才海面浮屍神氣,這火山震裂,為時尚不甚久。如今自己在海中遊行,已比從前快有十倍,她二人說不定還未到達這裡。這一路上海水上熱下涼,她二人也不會在海面遊行。自己祇顧注意四外,卻未深尋海底。她們如能逃到了紫雲宮,定會回去。最怕是逃時受傷,中途相左,需要自己接應。

想到這裡,復又翻身,往火島那一面的海底尋去。一會工夫,走出有百十里路,忽見前側面水中漩渦亂轉,頗與紫雲宮外漩渦相似。暗忖:「莫非這裡面又有什麼珠宮貝闕?」救妹心急,雖在尋思,並沒打算入內去觀察。誰知那漩渦竟是活的,由橫側面倏地改道,逕向自己衝來,來勢更是非常迅疾。方在詫異,已被漩渦包圍。

初鳳也沒去理它,仍自前進。猛地身子一衝,已出水面,面前站定一個虎面龍身的怪物,後半身仍在水內,前半身相隔數丈的水,上下左右,全都晶牆也似地分開。定睛一看,正是那年安樂島為獅群所困,趕來相救,逐走猛獅的怪獸。

她靈機一動,想起日前天籙上曾說此獸名為龍鮫,角能辟水分波,生來茹素,性最通靈,專與水陸猛獸惡魚為敵,遇上必無倖理。又能口吐長絲,遇見強敵,或到緊迫之時,便吐出來,將對方困住。那絲和細瀑布相似,通體晶明,卻是又粘又膩,不經它自己吸回,無論多厲害的東西,沾上休想解脫。僅鼻間有一軟包,是牠短處。知道牠底細的人,祇須將牠鼻端用東西緊緊按住,立時蹲趴地上,渾身癱軟,再也動彈不得。相遇時可如法將牠制服,用一根絲絛從牠天生鼻環中穿過,便可順從人意,要東便東,要西便西了。此獸一得,不但可充紫雲宮守戶之用,還可借牠分水之力,採取海眼中的靈珠異寶。天籙上並說:「這種天生靈獸,千載難逢,極為少有,異日相遇,不可錯過。」等語。

那龍鮫遇見行人,並不走開,也無惡意,祇顧低頭揀海底所產的肥大海藻嚼吃。初鳳心裡還惦記著兩個妹子的安危下落,急於將牠收服。忙將腰繫一根長絛解下,拔劍在手,走上前去,仰頭用劍指著龍鮫大喝道:「昔日我姊妹三人被困獅群,多蒙你趕來相助,頗感大德。似你終日在海陸遊蕩,難成正果。我姊妹所居紫雲宮,乃是珠宮貝闕,仙家宅第。如肯隨我回去,乖乖降服,將來造化不小。否則我奉仙籙金敕,少不得親自動手。我這仙劍厲害非凡,那時你受了重傷,反而不美。」

那龍鮫原是因安樂島地震山崩,熱浪如火,存不住身,逃到當地,見海藻繁茂,動了饞吻,正在嚼吃。初鳳剛一說,便住了嘴,偏頭朝下注視,好似能通人意,留神諦聽。等到初鳳話一說完,倏地撥轉身往側面逃去。初鳳記準仙籙之言,如何肯放過去,連忙隨後追趕,一口氣追了有二三十里途程。因牠以前曾有解圍之德,祇打算好好將牠收服,不願加以傷害,始終沒有用劍,總想趕在牠頭裡,給牠鼻端一下。

那龍鮫何等通靈!先前在安樂島海底已吃過二鳳姊妹的大苦頭,知道人要算計牠的要害之處,一面昂首飛逃,一面將身後長尾亂搖亂擺,竭力趨避,不使頭部與人接近。

初鳳既決計不肯傷牠,這東西又如此生得長大,在水中穿行又是異常迅速,初鳳追了一陣,祇在牠身側身後打旋。有時趕到牠頭前,剛一照面,牠便撥頭又往側面穿去。打算去按牠的鼻端,簡直成了夢想。長尾過處,排蕩起的水力何止數千百斤。如換常人,休說被牠長尾打中,單這強大水力,也被擠壓成為肉餅了。

似這樣上下左右,在這方圓二三十里以內往返追逐,初鳳老不能得便下手,好生焦急。末後一次,正要得手,龍鮫因敵人追逐不捨,也發了怒。猛地將頭一偏,身子往側一穿,長尾一擺,照準初鳳前胸打來。兩下裡都是勢子太疾,初鳳一個躲避不及,眼看就要打中。這一下如打在身上,任是此時初鳳得了仙籙傳授,也是禁受不起。

初鳳正想飛身越過龍鮫頭前,給牠一個迅不及防,縱上去照鼻端來那一下。沒料牠這次改了方式,沒等人越過頭,竟然旋身掉尾打來。一轉側間,便覺水力如山,從側面壓到,那條長尾也已離身甚近。知道再像先前一樣,沉身海底躲避,萬分不及。忽然急中生智,不但不往下沉躲,反順著水的排力,一個黃鵠沖霄,往前面上方飛起,升約十餘丈高下,恰好長尾從腳下掃到離腳不過半尺,居然躲過。

百忙中再低頭一看,龍鮫身形已經掉轉,頭前尾後,長蛇出洞般,一顆大頭昂出水外,分波劈浪,往前飛走。暗忖:「這樣前後追逐,何時可以將牠制服?並且還有危險。怎不騎在牠的身上,慢慢挪向前面,豈不比較可以安全下手?」念頭一轉,身子往下一落,正騎在龍鮫後半身近尾之處。那龍鮫見敵人騎上身來,身子搖擺得益發厲害,前躥更速。走了一陣,倏地將長尾一甩,往自己背上打去。

初鳳知牠野性發作,想將自己打死,此舉正合心意。便也將身一起,順著牠長尾之勢,一個鯉魚打挺,躥出前面水外,落在龍鮫項上。更不怠慢,一手攀著龍鮫頭上長角,身子朝前一探,左手舉劍,逕向牠鼻端按去。眼看龍鮫闊口張處,剛噴起半個晶明水泡,被這一按,立時將嘴閉緊,渾身抖戰,趴伏在地,絲毫也不動彈。

初鳳知已將牠制服,低頭一看,大鼻孔中果有天生的環眼。忙回左手解下雲裳上的一根絲絛,右手長劍仍然按緊牠的鼻端不放。身子從牠頭上滑了下去,滑到鼻前,用雙腳鉤住牠的長角。再將絲絛從鼻環中穿過,打了一個緊結。然後鬆手,跳下身來,將龍鮫鼻端所按之劍收回。龍鮫緩緩站起身來,一雙虎目淚汪汪望著初鳳,大有可憐之容。

初鳳見牠已經馴服,迥不似先前桀驁神態,甚是心喜。試將絲絛輕輕一抖,龍鮫跟了就走;微一使勁,便即趴下身來。知牠鼻間負痛,忙即停手。又見牠經行之處,每遇肥大海藻,便即偏頭注視,猜牠定是腹餓思食。雖然救妹情殷,畢竟初得神物,心中珍惜,便即對牠說道:「我兩個妹子也從安樂島逃出,如今不知去向。你可急速在此飽餐一頓,我自在左近先去尋找她們。如找尋不著,我再回到此地,騎你同去尋找。找著之後,同歸仙府,隨我修煉,日後也好謀一正果。」說罷,就在海藻肥盛之處,尋了一個海底潛礁,將絲絛繫好。

正待穿入水中,先在附近搜尋,猛一抬頭,看見上面水漩亂轉中有一條白影,隨著漩渦旋轉而下。心中一動,忙即縱身上去一看,正是二鳳和冬秀摟抱在一起,業已氣絕身死,僅祇二鳳胸前還有餘溫,冬秀已是骨僵手硬,死去多時。二鳳既然無心相遇,三鳳想必也在近處遇難。同懷良友,俱遇浩劫,雖然身藏靈藥,可以希冀還生,到底心酸。況且三鳳下落還無把握,怎不難過。悲慟中,匆匆取出身藏靈丹,給二人口中強塞了幾粒進去。

手足之情,總比外人厚些。因要上去尋找三鳳,恐龍鮫無心中移動,海水將二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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