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回 行地竅 仙府陷雙童 拜山環 幽宮投尺簡

話說若蘭擔任的是太元洞左近,因為好些天沒有動靜,靈雲又不許擅離職守,也不知後洞勝負如何,正在徘徊懸想。忽見路側奇石後面草叢一動,芝仙騎著芝馬跑了出來,快到若蘭跟前,倏地從馬背上跳下,口中呀呀,朝著前面修篁中亂指。

若蘭頗喜那匹芝馬,自從前些日救它回洞,仍是見人就逃,始終不似芝仙馴順,聽人招呼。見芝仙一下地,它倒如飛跑去,便想將它追回,抱在手裡,看個仔細。身剛離地飛起要追,文琪原在繡雲澗左近窺視,遠望芝仙騎著芝馬跑出,這種靈物誰不希罕,也忙著飛身過來。猛一眼看見芝仙神態有異,連忙喚住若蘭。身一落地,芝仙早伸小手拉了二人衣袂,便往前走。走到修篁叢裡,朝地下指了兩指。又伏身下去,將頭貼地,似聽有什麼響動,忽地面現驚惶,口裡「呀」了一聲,朝芝馬走的那一面飛一般跑了下去。

文琪道:「蘭妹,你看芝仙神色驚惶,又指給我二人地方,莫非柬上之言要應驗了嗎?」言還未了,若蘭忙比劃手勢,要文琪噤聲,也學芝仙將耳貼地,細心一聽,並無什麼響動。情知芝仙決非無因如此,又恐大家守在一起,旁處出了事故難以知曉,兩人附耳一商量,反正早晚俱要施為,還是有備無患的好。若蘭、文琪合計之後,便由文琪運用靈符,施展仙法妙用,將繡雲澗往丹臺的埋伏發動,祇留下一條誘敵的門戶。若蘭自恃本領,卻在芝仙所指之處附近守候。不消片刻,文琪也施為妥當,照舊飛行巡視,與若蘭立處相去僅三數十丈,有什動作,一目了然。

二人俱都聚精會神,準備迎敵。待了一會,文琪遙用手勢問若蘭有什麼動靜。若蘭搖了搖頭,重又伏身地上一聽,彷彿似有一種極微細的破土之音,心中又驚又喜。知道來人擅長專門穿山破石,行地無跡之能,二不留神,將他驚走,再要擒他,便非易事。非等他破土上升,離了地面,用第二道靈符斷卻他的歸路,不能成功。一面和文琪打了個招呼,暗中沉氣凝神,靜靜注意。沒有半盞茶時,地底響聲雖不甚大,伏地聽去,已經比前入耳清晰,漸漸越來越近。

若蘭倏地將身飛起。文琪知有警兆,連忙準備,也將身形隱去。沙沙幾聲過去,三道青黃光華一閃,從修篁叢裡飛起三個人來,為首一人是個頭陀,後面是兩個道童打扮的矮子。

這三人一出土,若蘭已看出那頭陀本領平常,後面的矮子卻非一般。忙將氣沉住,先不露面,趁來人離了原地有十丈以外,口誦真言,搶上前去,將第二道靈符取將出來,往空一展,立刻一道金光飛起,瞬息不見。知道埋伏俱已發動,敵人退路封鎖,萬難逃遁。這才嬌叱一聲道:「大膽妖孽,已入樊籠,還不束手受縛!」

那來的三人,正是南海雙童甄氏弟兄和神行頭陀法勝。他們先在史南溪面前告了奮勇,以為峨嵋縱有靈符封鎖,也擋不了自己有穿山入地的無窮妙用。起初從峨嵋側面,帶了法勝,施展法術,直鑽下去,穿石行土,彷彿破浪分波,並無阻擋,心中甚喜。及至下到千餘丈左右,循著山脈再往橫走,快達敵人地界,覺著到處石土都和別處不同,石沙異常堅硬,休想容易穿透。用盡法術心力,有好一會工夫,祇鑽進了二三十丈遠近,山脈又祇此一條通路。正在著急,忽見左側不遠,三人行過之處,有一團白影子一閃。

法勝雖也會地下穿行,卻比甄艮弟兄差得太多,首先追將過去,並未查見什麼。甄氏跟著近前,從劍光影裡仔細辨認,竟看出有一處土石鬆散,像一種伏生土內的東西出入之路,鼻端還微微聞見一絲香氣。知道峨嵋仙府地質堅硬,難於穿透,若非天生靈物,離地面這般深的所在,雖是夏日,其熱如火,怎能支持?聞得肉芝通靈無比,差一些的法術封鎖,都阻它不住,適才白影,便是肉芝也說不定。既在此地發現,生根之處想必不遠。這裡石土這樣堅硬,何不循它經徑之路搜查,若能到手,豈不省事?想到這裡,剛拉了乃弟甄兌打算前進,那法勝也在無意中尋著一處地方比較鬆軟,看出便宜,首先循路往前鑽去。

甄氏弟兄對肉芝本有覬覦之念,因是為友請來,還不好意思得了獨吞。先見史南溪派神行頭陀法勝跟了同來,便疑他有監視之心,已是不悅。及見法勝貪功直前,暗忖:「一路來時,都是我弟兄給你開路,這時發現肉芝,你卻搶在前頭。凝碧崖是峨嵋根本重地,未必沒有準備。莫看這裡土鬆,便認作通行無阻,少時難保不叫你知道厲害。」

弟兄二人彼此用手一拉,雖然都是一樣心思,畢竟大利當前,不由得不往前注意。誰知路一打通,竟比初下來時還要易走。法勝更是賣弄,穿行如飛。惟獨白影卻未再現,料知已驚逃上去。算計快達峨嵋腹地,仍是法勝在前,三人便一同斜著往上穿行,湊巧經行之處的泥石也正合心意,彷彿天生的一條地下甬道。試試別處,依舊與先前一樣艱難。利令智昏,哪裡知道敵人早有了準備,特地給他們留的入口。

等到快達地面,神行頭陀法勝首先飛出,甄氏弟兄也就隨在後面,飛身直上,深入敵人腹地。雖然藝高人膽大,也不免要加上幾分小心,一面放起劍光,準備遇敵交手。定睛一看,到處都是瑤草琪花,嘉木奇樹,巖靈石秀,仙景無邊,果然不愧是奧區仙府,洞天福地。祇是地方雖大,四外都是靜盪盪的,不見一個人影。

三人以為敵人定是傾巢出戰,內部空虛,正好從容下手,那肉芝既在來時地底發現,生根之處必在左近,且尋著了再作計較。走沒多遠,一眼看到路側矗立一座洞府。正在搜尋觀察,猛覺身後似有一片金霞閃爍了一下,便知有警。接著又聽見一個女子的呵叱聲音。連忙回身一看,一個美如天仙的少女,正從身後飛到,一照面便是一道青光飛來,別的卻無什麼動靜。

甄兌喊一聲:「來得好!」也將一道青光飛起,才得敵住。那女子猛然又是一揚手,便是數十溜尺許長像梭一般的紅光飛將過來。

甄艮一見,暗忖:「以前曾聽師長說過,各派飛劍中像梭的,祇有桂花山福仙潭紅花姥姥一人,乃是獨門傳授。這女子既在峨嵋門下,怎會有異派的厲害法寶?」恐乃弟吃虧,一面將劍光飛出助陣,一面從法寶囊內取出師父所傳的鎮山之寶——用十餘對千年虎鯊雙目煉成的魚龍幻光球,一脫手便是二十四點銀色光華,宛似一群盌大的流星在空中飛舞。及至與若蘭的丙靈梭一接觸,倏地變幻了顏色,星光大如笆斗,輝映中天,照得凝碧崖前一片仙景彩霞紛披,瞬息千變,浮光耀金,流芒四射。

那丙靈梭是紅花姥姥親自煉成的鎮山異寶,雖能將敵人法寶阻住不得上前,但那光華過分強烈,一任若蘭煉就慧目,兀自被它照射得眼睛生疼,不可逼視。心神稍一疏懈,飛劍光芒便受了敵人壓迫。文琪又被那頭陀絆住,不能飛劍相助,才知敵人果然厲害。想照先時打的主意,憑自己法寶道力將來人生擒,決不能夠。祇得微咬銀牙,將手一招,身劍相合。因為敵人法寶厲害,還不敢就將丙靈梭收回,仍用它抵擋敵人。一面往繡雲澗那邊退走,誘敵入陣。

甄氏兄弟焉知厲害,見敵人敗走,不假思索,逕自追了下去。

這時法勝和文琪對敵,劍光已被文琪壓得光芒大減,正在危急。甄氏弟兄因他適才情形可惡,又不知道前行不遠便進入了埋伏,反而存心讓法勝吃點苦頭,想先將這少女擒住,再行回身相救。飛行迅速,轉眼已入繡雲澗口。見前面峭壁拂雲,山容如繡,清溪在側,泉聲淙淙。心中正誇好景緻,忽然前面金霞一閃,那少女連她所用的丙靈梭和眼前景物,全都沒了蹤影。用目四顧,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什麼東西也看不見,天低得快要壓到頂上。情知不妙,待要回身,哪裡都是一般。沒有多時,心裡一迷,忽一陣頭暈神昏,倒於就地。由此甄氏弟兄便陷身兩儀微塵陣內,直到乾坤正氣妙一真人回山,才將他們放出,這且不提。

且說那神行頭陀法勝,在華山派門下,除了早年得到一部道書,學成了穿山行地的異術,飛行迅速,來去無跡外,別的本領俱甚平常,班輩也是最卑。前奉史南溪之命出外約人時,因知自己地遁功夫尚有欠缺,聞得南海雙童是此中聖手,滿想便中求甄氏弟兄指教。誰知甄氏弟兄近年已深知烈火祖師、史南溪等為人,方在後悔擇交不慎。為了以往相助之德,不便推卻,此來本屬勉強。一見法勝滿臉凶光,言行卑鄙,心中已是厭惡。

偏偏行近姑婆嶺時,路過一個大村鎮,法勝因為連日忙著趕路約人,未動酒肉,要下去飽餐一頓。在酒肆中遇見一個駝子和一個俊美少年,法勝見那少年是峨嵋門下,仗著甄氏弟兄在座,不問對方深淺,逞強叫陣。被駝子引到山中無人之處,空手接去三人的寶劍法寶,羞辱戲侮,無所不至。末了又將三人陷在爛泥淖裡,受了好幾天的活罪,才還了飛劍法寶,放三人逃走。

甄氏弟兄推原禍首,口裡不說,心裡卻恨法勝到了極點,哪裡還肯教他法術。幸而那駝子行時,自己表白不是峨嵋派中人。又經他再三苦求,總算向史南溪復了使命,省卻一場責罰。對於甄氏弟兄,未免由嫉生恨,一聽二人要偷人凝碧盜取肉芝,看出別有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