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回 入古剎 五劍客巧結番僧 煮雪雞 眾仙娃同嘗異味

八姑又道:「我在峰旁等得正有點不耐煩,忽見前面峰腳雪凹下有幾絲青光閃動。這種用劍氣煉化成飛絲的人並不多,看那青光來路很熟,我追去一看,果然是熟人,還是我的多年不見的老朋友終南山喝泉崖白水真人劉泉。也不知他為了何事滿面怒容,指揮他的飛劍上下左右亂飛亂舞,口中千賊丐萬賊丐地罵個不住。我見他身旁並無別人,獨個兒自言自語,好生奇怪,便現身出來將他喚住,問他為何這等模樣。他看出我的元神,才收了劍光,氣忿忿地和我相見。

「他說他自那年受峨嵋掌教真人點化後,一人屏絕世緣,隱居終南修道,多年沒有出山一步。兩月前因他門下弟子韋到西藏採藥,路過青螺,遇見八魔中的許人龍、邱舲,憑空欺侮,奪了他已採到手的一枝成形靈芝,差點還將飛劍失去,逃回終南求師父給他報仇。

「劉道友一聞此言,便從終南趕往青螺來尋八魔算帳。到了打箭爐落下身來,想尋兩個多年未見的好友作幫手,一個便是我,那一個是空了和尚。及至一去訪問,空了和尚業已圓寂,我又不知去向。正要駕劍獨飛青螺,忽然看見山腳下有一個垂死的老乞丐倒臥,劉道友動了惻隱之心,一多事給他吃了一粒丹藥。吃下去不但沒有將病治好,反倒腿一伸死去。正覺得有點奇怪,從遠處跑來一個中年化子,捧著一壺酒同些剩菜,走到老丐跟前,見劉道友將老丐用丹藥治死,立刻抓住劉道友不依不饒。說那老丐是他的哥哥,適才是犯了酒癮,並沒有病,劉道友不該用藥將他治死,非給他抵命不可。

「劉道友這些年潛修,已然變化了氣質,並未看出那中年化子是成心戲弄他的異人,覺那化子哭鬧可憐,反和他講情理。說自己的丹藥能起死回生,老丐絕不會死,必是老丐中的酒毒太深,丹藥吃少了,所以暫時昏絕。祇須再給他吃幾粒丹藥,不但醒轉,還永遠去了酒毒。那化子裝作半信半疑的神氣,說他弟兄二人本是青螺廟內住持,被八魔趕將出來,將廟蓋了魔宮,在外流落多年,弟兄相依為命。如果劉道友再給他兄長吃,能活轉更好,不能活也不要抵命了,祇求設法將他送回青螺故土,於願便足。

「劉道友受了他哄騙,又因青螺從未去過,難得他是土著,情形熟悉,正好向他打聽,本是同路,攜帶也非難事,便答應了他。誰知末後這兩粒丹藥塞進老丐口中,不過頓飯時光,人不但沒活轉,反化成了一攤濃血。那化子益發大哭大跳起來。劉道友無法,祇得準備將他帶了同行。他便問劉道友如何帶法。劉道友說飛劍、法術,二者均可。他裝作不信,說劉道友又是騙他,想用障眼法兒脫身,免得給他哥哥抵命,直用話擠兌,直騙得劉道友起了重誓才罷。

「劉道友還憐他寒苦,給了他幾兩銀子,命他去換了衣服同行。他說不要,怕劉道友藉此逃跑。劉道友氣不過,命他站好,想要提他一同御劍飛行。誰知竟飛不起來,連自己法術也不靈了。劉道友一見不好,似這樣如何能到青螺與人對敵?又想不出法術、飛劍何以會不靈起來。當時又驚又急,本想轉回終南再作計較。偏那化子不依,說劉道友答應了他,無論如何也得將他送回。劉道友不肯失信,又因自己起過重誓,並且法術已失,業如常人,萬一化子真個和他拚命,經官動府,傳出去豈非落個話柄?萬般無奈,祇得同他步行動身。偏那化子性情非常乖張,又好飲酒,一天也走不上二百多里地,不知淘了多少閒氣,才到了川邊。已離青螺不遠。

「劉道友忽然想起:『這化子既說死的老丐是他親哥哥,為何走時眼見他哥哥屍首化了一攤濃血,他祇一味歪纏,要自己帶他走,並不去掩埋?』越想越覺不合情理,問他是何緣故。這化子才說出,那丐不但不是他兄長,還根本並無其人,是他成心用障眼法兒來訛劉道友送他往青螺的。

「劉道友一聽此言,想起他一路上種種可惡,到了地頭,他還敢實活實說,並不隱瞞,這般成心戲弄人,如何再能忍受,伸手便去抓他。那化子雖然長相不濟,身手卻非常矯捷,劉道友一把未抓著他,反被他連打帶跌,吃了不少虧苦。那化子一面動手,一面還說,不但老丐是假的,劉道友飛劍、法術也是被他障眼法蒙住,並未失去,可惜他那種法術祇能用一次,過了四十九天,再用就不靈了。

「一句話把劉道友提醒,一面生著氣和他打,一面暗算日期,恰好從動身到本日正是四十九天。也不管那化子所言真假,且將飛劍放出試試,果然劍光出手飛起。那化子一見劉道友劍光,直埋怨他自己不該將真話說出,撥轉身抱住頭,往前飛跑。劉道友哪裡肯容,指揮劍光緊緊追趕。化子竟跑得飛快:一晃眼就沒了影子。

「劉道友無法,正待停步,那化子又鬼頭鬼腦在前面出現,等劉道友追過去,又不見了。似這樣數次,直追到我二人相遇之處。劉道友恐他逃走,見他出現,裝作不知,暗誦真言,用法術將化子現身的周圍封鎖,再用劍光一步一步走過去。剛剛行完了法術,飛劍還未放出,忽然臉上被人打了一個大嘴巴,打得劉道友頭暈眼花。耳聽一個人在暗中說道:『你快撤了法術,讓我出去便罷;不然,你在明處,我在暗處,我抽空便將你打死。』劉道友聽出是那化子聲音,卻不見人,越發氣惱。知道他被法術圍困,便將劍光飛起,上下左右亂飛亂刺。滿以為封鎖的地方不大,不難將化子刺死。刺了一陣,不見動靜。正疑又上了那化子的當,被我元神上去止住,談起前事。

「我斷定那化子定是位混跡風塵的前輩異人,憑劉道友的飛劍、法術,豈是被一個障眼法兒便可蒙住失去效用的?不過此人與劉道友素無仇恨,何以要這般戲弄?此中必含有深意,再三勸劉道友不可造次。劉道友也明白過來,想起來時化子曾說,劉道友的本領僅夠給他當小徒弟,還得跟他討飯多年,才能出世現眼等語。再一仔細尋思他一路上半瘋不瘋的言行舉動,也覺此人頗有些來歷,稍平了一些怒氣。問我為何用元神出遊?

「我便將同他分手這多年的情況,以及今晚探青螺同那趙道友蹤跡之事說出。他猛想起昨日同那化子走過昭遠寺門口,那化子說:『有個姓趙的住在這廟內,前面有人打聽他,你便對他說,莫要忘了。』當時因為那化子說話顛顛倒倒,沒有在意。聽我一問,知道事出有因,便對我說了。那昭遠寺離青螺祇有數十里,比我們這裡去要近得多。我便邀劉道友同去打探,如果不是,再來跟蹤在前面峰頂煉妖法的人也來得及。劉道友見我與他同仇敵愾,又聽說我們這邊有不少的峨嵋派門下高明之士,益發高興。

我二人同趕到昭遠寺暗中探看,寺中二方丈喀音沙布正和幾位道友談天,內中果然有趙道友,還有我從前遇見過的長沙谷王峰的鐵蓑道人,知道他們都是到青螺赴會來的。祇不知諸位正教中道友,如何會與青螺下院替八魔做耳目的番僧相熟?恐怕其中另有別情,不敢造次,便請劉道友設法將諸位道友引出來,問個明白。恰好引出來的是鐵蓑道人,到了無人之處,我現身出來,對他說了實情。問他同諸位道友既與青螺為敵,如何反與八魔耳目為友?莫要中了別人之計。

鐵蓑道友說,他和諸位道友數日前才往青螺來,路上被一位前輩道友停住劍光喚了下來,命他們先到昭遠寺落腳,自有妙用,還囑咐了一番話。諸位道友自然遵命。一到昭遠寺,先和大方丈梵拿加音二、二方丈喀音沙布動起手來。打至中途,兩個番僧忽然請諸位道友停手,問起來意。二番僧說他們雖做八魔耳目,實非得已,他二人已準備趁端陽諸位道友與八魔鬥法之便,煉天魔解體大法,和八魔孤注一擲,決一死活存亡,以便奪回魔宮。祇要諸位道友不和他二人為仇,端陽那天,他二人還能助一臂之力。由此,因打反成了相識。諸位道友雖然覺他二人之言不甚可靠,但未可示怯,遂變敵為友,住了下來。

「連日並未見他們有什麼舉動,款待也甚殷勤。祇大方丈梵拿加音二每隔三日,必出門一次,說是去煉那天魔解體大法。鐵蓑道人疑他別有異圖,曾跟他身後,去看過一次,那番僧一到我去過的那個峰頭,便沒入雲霧之中。鐵蓑道友看出他果是言行相符,雖放一點心,到底還是時刻留神觀察他們動靜,以備萬一。他說中途喚諸位道友到昭遠寺落腳的前輩道友,正是數十年前名震天下的怪叫化窮神凌渾。再問形狀,和劉道友所遇化子一般無二。一算時日,那日化子正在一個小坡下睡覺,定是用神遊之法,分身前去囑咐諸位道友。劉道友聞言,才明白凌真人是想度他入門,被自己當面錯過,好不後悔。

「我二人別了鐵蓑道友,復回原處,路上遇見一陣黃塵,知有佛教中番僧走過。趕到峰前一看,什麼跡象都沒有,峰頭霧沉沉的,知道行法之人已去。妖法封鎖厲害,未便輕易涉險。劉道友見凌真人既將他引到青螺,必有用意,與我訂了後約,準定揣度凌真人意旨,兼報門人之仇,輔助眾位,同破青螺。當時便跪在真人隱身之處苦求,想用至誠感動凌真人出現。我別了劉道友回來,便發生李、申兩位道友遭難之事。我見諸位道友個個稟賦非常之厚,深得峨嵋真傳,又加上秦家姊妹相助,果真再得凌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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