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四回 一息尚存 為有元珠留半體 凶心弗改 又將長臂樹深仇

西方野佛暗想:「他說得辛辰子如此厲害,我就打算救他,也須試一試看,省得他日後小覷了我。」便答道:「如果道友看我果真能力所及,決不推委。不過我還要試一試令徒的法力,如能隨便脫身,豈不省事?」說罷,便要借遁走去。綠袍老祖連忙攔阻道:「道友且慢。你如真要試驗我那惡徒法力,千萬須要小心。那旁現有樹林,何不用法術推動以為替身,省得自己涉險?」

西方野佛見綠袍老祖說得如此慎重,驚弓之鳥,倒也不敢大意。果然拔起一根小樹,口中唸唸有詞,喝一聲:「起!」那樹便似有人在後推動,直往潭上飛去。眼看要飛出峰外,忽聽下面一陣怪叫,接著天昏地暗,峰後壁上飛起數十條白龍,張牙舞爪,從陰雲中飛向峰前。一霎時烈火飛揚,洪水高湧,山搖地轉,立足不定。眼看那數十條白龍快要飛到峰上,猛聽一聲慘叫,一團綠陰陰的東西從石柱旁邊飛起,與那數十條白龍才一照面,一會工夫,水火狂全都消滅,天氣依舊清明。再看那株樹,業已不見絲毫蹤影。

綠袍老祖半截身軀斜倚在洞旁石壁上,和死去了一般。西方野佛不由暗喊慚愧。看辛辰子所用的法術,分明是魔教中的厲害妖法地水火風。那數十條白龍般的東西,更不知路數同破法。如果自己紫金缽盂未破,還可抵敵。後悔不該大意誤入羅網,恐怕真要難以脫身也說不定。正在沉思,忽見綠袍老祖身軀轉動,不一會,微微呻吟了一下,活醒轉來。說道:「道友大概也知道這個孽障的厲害了吧,若非道友用替身試探,我又將元神飛出抵擋,且難討公道呢?」

西方野佛含愧答道:「適才見道友本領仍是高強,何以還是不能脫身,須要藉助他人呢?」

綠袍老祖道:「道友祇知孽障法術厲害,卻不知他防備更是周密。他防我遁去,除用法術法寶封鎖外,還在我身上傷口處同前後心插上八根魔針。他這魔針乃子母鐵煉就,名為九子母元陽針。八根子針插在我身上,一根母針卻用法術鎮在這平頂石柱之下。如不先將母針取去,無論我元神飛遁何方,被他發覺,祇須對著母針念誦咒語,我便周身發火,如同千百條毒蟲鑽咬難過。因為我身有子針,動那母針不得,祇好在此度日如年般苦挨。祇須有人代我將母針取出毀掉,八根子針便失了效用。我再將元神護著道友,就可一同逃出羅網了。我但能生還百蠻山,便不難尋到一個根骨深厚的人,借他軀殼變成為全人了。」

西方野佛聞言,暗想:「久聞這廝師徒多人,無一個不心腸歹毒,莫要中了他的暗算?既然子母針如此厲害,我祇須將針收為己有,便不愁他不為我用,我何不如此如此?」主意想好,便問:「那母針如何取法?」

綠袍老祖道:「要取那針不難。並非我以小人之心度你,祇因我自己得意徒弟尚且對我如此,道友尚是初會,莫要我情急亂投醫,又中了別人圈套。我對道友說,如真願救我,你我均須對天盟誓,彼此都省了許多防範之心。道友以為如何?」

西方野佛聞言,暗罵:「好一個姦猾之徒!」略一沉吟,答道:「我實真心相救,道友既然多疑如此,我若心存叵測,死於亂箭之下。」綠袍老祖聞言大喜,也盟誓說:「我如恩將仇報,仍死在第二惡徒之手。」

二人心中正是各有打算,且自不言。綠袍老祖發完了誓,一字一句地先傳了咒語。接著叫西方野佛用禪杖先將石柱打倒,柱底下便現出一面大旛,上面畫有符,符下面埋著一根一寸九分長的鐵針。然後口誦護身神咒,將那針輕輕拔起,將針尖對著自己,口誦傳的咒語。將針收到後,再傳他破針之法,才可取那八根子針。

西方野佛哪知就裡,當下依言行事。一禪杖先將石柱打倒,果然山石上有一道符,下面有一根光彩奪目的鐵針。知道是個寶貝,忙念護身神咒,伸手捏著針頭往上一提。那針便黏在手上,發出綠陰陰的火光,燙得手痛欲裂,丟又丟不掉。他先前取針時,見綠袍老祖嘴皮不住喃喃顫動,哪裡知道這火是他鬧的玄虛,祇痛得亂嚷亂跳。綠袍老祖冷冷地說道:「你還不將針尖對著我念咒,要等火將你燒死麼?」

西方野佛疼得也不暇尋思,忙著咬牙負痛,將針對著綠袍老祖,口誦傳的咒語。果然才一念誦,火便停止。那咒語頗長,稍一停念,針上又發出火光。不敢怠慢,一口氣將咒念完。他念時,見綠袍老祖舞著一條細長鳥爪似的臂膀,也在那裡唸唸有詞,臉上神氣也帶著苦痛。等到自己剛一念完,從綠袍老祖身上飛出八道細長黃煙,自己手上的針也發出一溜綠火脫手飛去,與那八道細長黃煙碰個正著。忽然一陣奇腥過去,登時煙消火滅。

綠袍老祖獰笑道:「九子母元陽針一破,就是孽障回來,我也不愁不能脫身了。」說罷,朝天揮舞著一條長臂,又是一陣怪笑,好似快樂極了的神氣。西方野佛忿忿說道:「照你這一說,那針已被你破了,你先前為何不說實話?」

綠袍老祖聞言,帶著不屑神氣答道:「不錯,我已將針破了。實對你說,這針非常厲害,我雖早知破針之法,無奈此針子母不能相見,子針在我身上,我若親取子針,便要與針同歸於盡。適才見你舉棋不定,恐你另生異心,我如將真正取針之法寶傳了你,此寶不滅,早晚必為我害。所以我祇傳你取母針之法,使你先用母針將我子針取出,九針相撞,自然同時消滅,無須再煩你去毀掉它了。我祇為此針所苦,沒有母針不能去收子針,我自己又不能親自去取那母針,須假手外人,因此多加一番小心,倒害你又受一點小苦了。」

西方野佛見上了綠袍老祖的大當,還受他奚落,好不忿恨,知道敵他不過,祇得強忍在心。勉強笑答道:「道友實是多疑,我並無別意。如今你我該離開此地了吧?」

綠袍老祖道:「孽障今明日必回,我須要教他難受難受再走。」說罷,對著洞中念了一會兒咒語,揮著長臂,叫西方野佛將他抱起,自會飛下峰去。西方野佛無奈,剛將他半截身軀抱起,祇聽他口才喊得一聲:「走!」便見一團綠光將自己包圍,立刻身子如騰雲駕霧一般下了高峰,綠光中祇聽得風聲呼呼,水火白龍一齊擁來,祇見那團綠光帶著自己上下翻滾了好一會,才得落地。猛聽濤聲震耳,回望山崖上,數十道細瀑不知去向,反掛起一片數十丈長、八九丈寬的大瀑布,如玉龍夭矯,從天半飛落下來。

正要開言,綠袍老祖道:「孽障的法術法寶俱已被我破去,他素性急暴,比我還甚,回來知我逃走,不知如何忿恨害怕。可惜我暫時不能報仇,總有一天將他生生嚼碎,連骨渣子也咽了下去,才可消恨呢!」說罷,張著血盆大口,露出一口白森森的怪牙,將牙錯得山響。

西方野佛由恨生怕,索性人情做到底,便問是否要送他回山。綠袍老道道:「我原本是打算回山,先尋找一個有根基的替身,省得我老現著這種醜相。不過現在我又想,我落得這般光景,皆因毒龍尊者而起。聽孽障說,他現在紅鬼谷招聚各派能人,準備端陽與峨嵋派一決雌雄。他煉有一種接骨金丹,於我大是有用。你如願意,可同我一起前去尋他,借這五月端午機會,祇要擒著兩個峨嵋門下有根基之人,連你也能將殘廢變成完人,豈不是好?」

西方野佛當初原與毒龍尊者同師學道,本領雖不如毒龍尊者,但是仗有魔火、金盂,生平少遇敵手,有一時瑜亮之稱。祇因西方野佛性情褊忌,一味自私,不肯與毒龍尊者聯合,居心想苦煉多年,再將雪魂珠得到手中,另行創立門戶。不想遇見幾個不知名的少年女子,失寶傷身。自己勢盛時不去看望毒龍尊者,如今失意,前去求人,未免難堪。

正在沉思。綠袍老祖素來專斷,起初同他商量,總算念他救命之恩,十二分客氣。見他沉吟不語,好生不快,獰笑一聲,說道:「我素來說到做到,念你幫了我一次忙,才給你說一條明路,怎麼不知好歹?實對你說,適才你代我取針之時,我看出你有許多可疑之處。如果我的猜想不差,非教你應誓不可。在我未察明以前,你須一步也不能離開。我既說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如若不然,教你知我的厲害!」

這一番蠻橫不近人情的話,慢說是西方野佛,無論誰聽了也要生氣。無奈西方野佛新遭慘敗之後,久聞綠袍老祖凶名,又加適才眼見破針以後,運用元神滿空飛舞,將辛辰子設下的法術法寶破個淨盡,已然嘗了味道。若論自己本領,縱然抵敵不過,要想逃走,卻非不可能。一則自己平素就是孤立無援的,正想拉攏幾個幫手,作日後報仇之計,如何反樹強敵?二則也想向毒龍尊者討取接骨金丹,接續斷臂。想來想去,還是暫時忍辱為是。便強作笑容,對綠袍老祖道:「我並非是不陪你去,實因毒龍尊者是我師兄,平素感情不睦,深恐此去遭他輕視,所以遲疑。既然道友要去,我一定奉陪就是。」

綠袍老祖道:「這有什麼可慮之處?想當初我和他在西靈峰鬥法,本準備拚個死活存亡,不料白眉和尚帶著兩個扁毛畜生想於中取利,被我二人看破,合力迎敵,白眉和尚才行退去,因此倒變仇為友。要論他的本領,如何是我的敵手?上次慈雲寺他不該取巧,自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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