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回 忒癡情 穿雲尋古洞 臨絕險 千里走青螺

凌操聽玉清大師說了詳情,才放了心。祇有俞允中見轉眼就要完婚的愛妻,無端勞燕分飛,即使異日道成回來,不知能否仍踐前盟下嫁,越想心中越煩。忽然把心一橫,走到佟元奇面前跪下,說道:「此次和呂村、陳圩結仇,全為弟子一人而起,雖說是邪不勝正,到底還是死傷多人。弟子如今業已看破世情,願將田園家財分散貧苦的人,然後跟隨老師出家。明知資質魯鈍,難列門牆,還請真人念在與人為善之心,俯賜收錄,感恩不盡。」他這一席話把眾人提醒,白琦、衡玉、許超、黃人瑜和人龍兄弟、岳大鵬這幾個不會劍術的人,都一齊過來朝佟元奇、鐵簑道人、玉清大師等紛紛跪下,請求收為弟子。

佟元奇忙喚眾人起立,然後說道:「諸位雖與我無緣,但是除兩三位俱非釋道中人外,餘者大半各有奇遇。尤其允中因為一時癡情所激,更為不合。我等號稱劍仙,除少數生具仙骨者外,俱難超凡入聖,大都還要轉劫,難免受一次兵解。允中夫婦五十年之內便要重圓,你們各人亦另有遇合,何故庸人自擾?我給李鎮川開向善之門,是因他父母俱是前明殉節忠臣,他本人又頗能自愛,不似別的盜賊昧盡天良。除我以外,別位道友又未必看得中他,所以我才暫時容他改過入門。現值本派收徒承繼道統之期,祇要向道真誠,心地純厚,不愁無人指引,大家何必忙在一時呢?」

眾人聞言,依舊苦求。佟元奇仍用前言解釋,執意不允。祇對允中指了條明路,說:「今年端陽節,心源要去青螺山了結八魔一重公案,那時自有機緣前來就你。」

說罷,又吩咐眾人道:「此間諸事已了,被擒淫賊柳雄飛已受內傷,不妨將他殺死,用銷骨散化去。好在這次並未傷著土著。少時可由白莊主將陳長泰勸解一番,放他回去,暫解兩村仇怨。此人本無多大能力,全係羅九一人架弄。現羅九伏誅,他知本村勢大,必不敢再為生事。如再不悛,除他不晚。至於呂、郭二人,至多逃回華山請他師父報仇,決不致經官興訟。鐵簑道友可留此數日,一則到了端陽相助心源、玄極一臂之力,二則坐鎮此間以防萬一。諸位有事者亦可暫行回去,青螺山八魔所約能人甚多,不會劍術的人均不用前去。鎮川事完,可至太白山尋我。我要先行一步了。」

說罷,便命張琪叩謝玉清大師,與眾人作別,然後攜了張琪,向眾人一舉手間,一道長虹,破空而去。輕雲又問玉清大師:「怪叫化窮神凌渾最後拿著一條蛇,為何姚開江一見,便亡命一般追去?」

玉清大師道:「凡是南疆派紅髮老祖門下,最是厲害狠毒不過。未學成道之前,先收羅了許多毒蟲蛇蜈蚣之類,擇定一樣做自己的元神,每日用符咒朝它跪誦,再刺破中指血來餵它。經過三年零六個月之後,才將它燒化成灰,吞服肚內。再按道家煉嬰兒之法,將它復原,與自己元神合一。煉成以後,便可隨意害人,與我們煉的飛劍一般,可分可合。不過我們遇見強敵失了飛劍,還可再煉;他那元神一斬,便如同失了半條性命,雖然不死,一生功行大半付與流水,並且失了就不能再煉。

「我久聞這種妖法厲害,今日對敵時,我已想起山人妖法狠毒,恐他情急,用元神顯化傷人。不想被凌老前輩早收了去,無怪姚開江一見,連命都不要,飛身追趕,倒便宜我得了三把飛刀。我看凌老前輩拿著他的元神,已無生氣,如果已被凌老前輩所斬,姚開江決難活命了。他失了元神,還那樣厲害,所以恩師說他是個勁敵了。」

白琦等聽玉清大師說完,又把在魚神洞遇見凌渾摔蛇,及隨林秋水入席,自己聽見他在自己耳邊所說的話,又說了一遍。玉清大師道:「恭喜白莊主,如能得他垂青,真可謂難得奇遇。這位老前輩性情古怪,專一感情用事。他不願幫忙,無論如何苦求也不行。我早聽人說他功行快成,不久要用兵解轉劫飛升,想在衡湘一帶物色傳人,許久不聽下文。照如此說來,對白莊主決非無因的了。」

白琦道:「弟子行能無似,質地愚魯,雖有向道之心,恐這位恩師未必就肯垂青吧?」玉清大師道:「我看他決非無意,異日再看吧。現在諸事已畢,陳、柳二人可由白莊主照佟老前輩之言發落。我要同輕雲、文琪等回轉成都去了」。說罷,便命湘英收拾同行。

湘英聞得雲鳳是被一位最有名的劍仙收去,好生欲羨。連日早向輕雲、文琪、瑤青三俠女懇求攜帶,還恐玉清大師不帶她同行,事完之後,侍立在旁,一步也不敢離開,不住朝輕雲等用目示意,心中怦怦跳動。一聞此言,喜出望外,也不顧和哥哥衡玉說話,飛也似奔到裡面,將隔夜打就的包裹攜了出來,朝玉清大師拜了拜。還是玉清大師命她與兄長、眾人作別,才得想起。因為喜歡過度,祇是呆笑,連話也說不出來。

衡玉先朝玉清大師拜謝援引湘英之恩,才對湘英道:「妹子蒙大師指引,遇了仙緣,哥哥福薄,不能同行。但願妹子學成之後,好歹回來一次,以免哥哥懸念。」湘英別思索懷,祇是聞言點首,反倒無話可說。無意中看了許超一眼,見他滿臉惜別之容,不由心中一酸,急忙回過頭去。又朝眾人一一告辭。

白、戴、許三人挽留玉清大師多住一二日,玉清大師道:「異日仍要相見,何必多此一舉?」便從身上取了七八粒丹藥交與白琦,吩咐白、李、虞等受傷之人服用。才命輕雲攜了瑤青,自己攜定湘英,步出院中,與眾人道別,滿院金光,破空飛去。

湘江五俠與岳大鵬也要告辭,白、戴、許三人再三苦留,才允再住三五日走。白琦又將玉清大師贈的丹藥與受傷之人服用,才去將陳、柳二人發落。

過了數日,湘江五俠與岳大鵬走後,俞允中又求了兩次鐵簑道人與玄極,未蒙收錄。第二天便推說有事回家,去了十多天未回,眾人均未在意。一日忽然打發人送了封書信與凌操,附有二十條黃金。說他因雲鳳學道,看破世情,回家第二日,便吩咐帳房將田園財產半分給族中貧苦之人;又立了幾處善堂、穀倉施賑。自己決意往各大名山尋師學道。黃金值銀萬兩,孝敬凌操養老;並向眾人道謝道歉,不該不辭而別等語。凌操接信,急忙跑去挽留,才知他一回家,便等不及安排,將一切後事都托與妥當人料理。留下與凌操的那封信,還是臨走三日之前寫的,吩咐下人到時再送,哪裡去尋他的蹤跡。

凌操見愛女愛婿同時棄家入道,雖知前緣註定,到底難割難捨。尤其是允中,明明因雲鳳而起,他又是個獨子無後,愈覺對他不起。傷感一會,無法,祇得仍然回來。誰知許超見允中一去,觸動心事,表面上也未露出,祇說回家省親。走後寄來一信,才知到家以後,正值老父母病危,第二日已行去世,辦完喪葬,亦步允中後塵去了。

戴家場這一班劍俠紛紛走散,祇剩有鐵簑道人、心源、玄極、凌操四人。除凌操已有住室外,衡玉又特為心源等三人備了三間靜室,以便日夕請教。鐵簑道人住了些日,見呂村不來生事,又佔了一卦,看出不會有什麼舉動,便要告辭回谷王峰去,衡玉挽留不住。鐵簑道人一走,心源、玄極當然隨去。

白琦自從勝了呂村之後,到魚神洞去閒走,幾乎是他的日課,也有約人同去的時候,誰也不疑有什麼緣故。誰知鐵簑道人去後第二日,白琦又說去魚神洞閒遊,一去就不見回來,也未留下書信。祇剩凌操一人與衡玉作伴,好不冷清。這且不言。

話說俞允中自見雲鳳一走,萬念全灰,每日愁積於胸,茶飯都無心下嚥,幾次懇求心源、玄極、鐵蓑道人攜帶入門。心源因秉承追雲叟留柬意旨,不但一味敷衍,不給他關說,反將追雲叟的意思轉告玄極、鐵蓑道人。鐵蓑道人先見允中雖然出身膏粱富貴之家,一絲紈絝習氣都沒有,又加以心地根基均極純厚,自己本少傳人,憐他向道誠切,原有允意,經心源一說,就此打消。

允中苦求了多次無效,愈覺愁煩。心想:「哪個神仙不是人做的?叵耐這些劍仙都說和自己無緣,玉清大師所說青螺山的遇合也不知真假。雲鳳現在怪我不肯上進,倘若她學劍回來,見我還是碌碌如舊,豈不越發遭她輕視,怎對得起她?長此耽延下去,如何是好?追雲叟是超凡入聖的劍仙,近在衡山,他老人家對內姪曾孫女如此關心,難道對我內姪曾孫婿就一毫都不憐念我的誠意?各位劍仙不允收我為徒,想是我生在富家,割捨不下,又不能耐出家寒苦,故爾推託。我何不回轉家去,將家業變賣,全做善舉,散給貧寒?然後隻身一人趕往衡山,去求追雲叟他老人家收容,好歹將劍術學成,日後也好同愛妻相見。」

主意打定,越想越覺有理。也不通知家人,設詞回家,即時喊來家中管帳收租之人,將家產全數託他變賣,分辦幾樣善舉。留下金條、書信與凌操。帶了幾十兩銀子,棄家入山。滿心盼望學成劍術,便去尋著雲鳳,一同回見岳父。如不能實現自己期望,從此厭世出家,不履人世。

允中早數日便從心源、玄極口中探知追雲叟衡山居處,趕到山腳下,忽然山上起了大霧,山中大路崎嶇難行。允中心內焦急,好幾次冒著百險,想爬上山去。怎奈衡岳的雲霧本就常年封鎖,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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