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回 相逢狹路 初會飛龍師 預示仙機 同謁紅花姥

朱文聽金蟬說他曾在澗上面探頭,羞了個面紅過耳。金蟬卻天真爛漫,並未覺著什麼。靈雲本想說他兩句,又怕當著若蘭羞了朱文,祇看了他兩人一眼。聽金蟬把話說完,笑道:「你說話老像炒爆豆似的,迸個不停。也不問清來人是誰,就忙著動手,萬一誤傷本山貴客,何顏去拜姥姥哩?」

若蘭道:「姊姊休要怪令弟。這三個鬼東西實在可惡,我現在想起還恨!適才劍光慢了一些,僅僅傷了他的左臂,沒有取他的首級,真是便宜了這賊。」

靈雲見若蘭那般深恨金氏姊弟,覺著奇怪,便問道:「那廝口稱令師紅花姥姥曾預先答應給他烏風草,想必與姥姥有些淵源,何以姊姊這樣恨法呢?」

若蘭道:「姊姊哪裡知道。他們三人原是廬山白鹿洞飛龍師太的三個孽徒,因他們的師父寵愛,簡直是無惡不作。他師父與家師當年原是好友,後來家師得了天書,把從前宗旨大變,兩下裡漸漸生疏起來,可是表面來往依然照舊。他們的師父在年前又來看望,家師談起祇等盜草之人破了福仙潭,便要圓寂飛升等語。這次原是帶著她那三個孽徒來的。那紅臉的一個名叫金駝,最為可惡,聽說家師不久飛升,無端忽發妄想,打算家師走後霸佔此山,把烏風草據為己有,並對妹子還起了一種不良之念。

「他師父向來耳軟心活,聽了她三個孽徒之言,以為家師還是當年脾氣,便勸家師何必把這天材地寶奉之外人,昔時誓言不過與長眉真人打賭的一句笑話,豈能作準?叫家師祇管飛升,將本山讓與她掌管,作為她的別府。又勸家師將我許配那個紅臉鬼。

「家師聞言,已知他們用意,情知他們沒有三世慧根、生有慧眼的童男女,下不去那潭,便敷衍她道:『昔日誓言,豈能變更?無論何派何人,祇要破得了潭,便可作本山主人。我徒弟婚姻一節,要她本人願意,當師父的人,不便主張。』他師父知家師存心推託,住了兩日,覺得無味,不辭而去。那紅臉鬼還不死心,從那日後,便不時借破潭為由,來到本山。偏他又沒有本事下去,老在這裡胡纏。

「去年年底,他知我不大理他,異想天開,又運動他兩個不識羞的姊姊。先是假裝替她們師父前來看望家師,並謝昔日不辭而去之罪。家師洞中石房本多,她二人便賴住不走,天天與妹子套親近。妹子年幼心熱,哪知人情鬼蜮,不但不討厭她倆,反替她倆籌劃破潭盜草之計。住了些日,她們請求搬往桂屋中去,與妹子同住,以便朝夕聚首。相處在一起多日,倒也相安。

「也是活該她們奸謀敗露!有一天妹子在桂屋中,忽聽家師那裡呼喚,叫妹子一人前去,不要別人知道。這是一種千里傳音,別人是聽不見的。妹子奉命之後,祇說回洞取些東西,便去見家師聽訓。才一進洞,見家師手中拿著三寸來長的一面小旗,上面畫著八卦五行。這便是昔年家師最厲害的寶貝,名叫旗裡煙嵐。家師將這旗賜與妹子,又教會用法,便催妹子回轉桂屋,也不說別的話。

「妹子知道家師脾氣,向來不喜歡人問長問短。而且每教人做一件事,總祇預示一些跡兆,餘外全由受命的人自己辦理,辦好辦糟,她都不管。似這樣很機密地將妹子喚去,賜給她老人家最愛之寶,估量必有事故發生,可是還未料到金氏姊弟有不良的心意。當下由家師洞中回轉,走離桂屋不遠,看見一條黑影飛進屋中。

「我覺著有些奇怪,起初還疑心金氏姊妹有個出來回去,看那身材又似不像。急忙用家師傳的遁法,跟蹤到了屋的上層,往下一看,那人正是金氏姊妹的兄弟紅臉鬼金駝。我一見是他,本來就不樂意,再一聽他說的話,更是氣得死人。我伏在上面,偷聽他三人把話說完,才知他三人奸計:先是由那廝兩個姊姊與我親近,等到彼此交厚,才由那兩個賤人趁妹子用內功時,用她們本門的迷藥將妹子迷過去,由她們的禽獸兄弟擺佈。

「那廝本與兩個賤人同來多日,因為懼怕家師,還不敢驟然下手。那廝見妹子不在屋中,又來尋兩個賤人商議,不想被妹子聽見,哪裡容得,便下去與這三個狗男女理論。那廝見事已敗露,索性一不作二不休,逃到外面,與妹子交起手來。

「此時妹子人單勢孤,很覺吃力,便將家師賜的那面旗,如法使用出來。才一招展,便有百十丈煙霧雲嵐,將三個狗男女包圍,不大工夫,三個狗男女同時跌倒地面。我正打算取他們的性命,耳旁又聽家師說:『他等三人雖不好,看在他等師父分上,祇可薄懲示儆,休要傷其性命。』妹子雖然不願,怎敢違抗家師之命,急切中又想不出怎樣懲治之法。適才洗澡的地方,原有兩個泉眼,澗後的一個卻是寒泉,其冷徹骨。便將他三人浸在那寒泉之中,泡了三日。到第四日夜間,正要去放他們,不知被何人救去。從此本山就多事了。想是三個狗男女懷恨在心,勾引了許多旁門邪道,來與妹子為難,俱被妹子仗家師法力打發回去。

「家師因飛升在即,不願妹子多結仇怨,為異日留下禍恨,把本山用雲嵐封鎖,道行稍差的人,休想入山一步。姊姊們來時,若非家師先就撤去雲嵐,漫說破潭取草,入山還有些費事哩。想是那廝心還不甘,今日又來尋我們的晦氣。因恨他不過,妹子將他臂肉削下一大片來。此仇越結越深,也顧不得了。」

話言未了,忽聽一聲怪叫道:「大膽賤婢!竟敢屢次傷我徒兒。今日叫你難逃公道!」

靈雲等聞言大驚,面前已出現一個中年道姑,生得豹頭環眼,黃髮披肩,穿著一件烈火道衣,手中拿著一個丸節十八環的龍頭枴杖。若蘭已認出來人便是金氏姊弟的師父、廬山白鹿洞八手觀音飛龍師太,知道不是耍處,硬著頭皮上前叫了一聲「師叔」。

飛龍師太獰笑道:「你眼裡還有什麼師叔?況且不久你就要背師叛教,到峨嵋門下去了。這原是你那老不死的師父,把你寵慣得這個樣子,原與我無干。那烏風草本是此山靈藥,又不是你師父自己帶來的,被你師父霸佔多年。我見她死期不遠,不能再霸佔下去,打算好意向她求讓。既然允許了我,如何縱容你這小賤人,勾引外人前來盜草?又三番兩次,欺壓我的徒兒?今日別無話說,快快束手就擒,隨我到你那老不死的師父面前講理,還則罷了;如若不然,莫怪我手下無情,悔之晚矣!」

若蘭聞言,正待申辯,早惱了朱文、金蟬,也不答話,雙雙將劍光放起。

飛龍師太罵道:「怪不得小賤人猖狂,原來還有這許多倚仗。」說罷,長嘯一聲,手揚處,指頭上發出五道青灰色的光華,抵住朱文、金蟬劍光。一面還待伸手去拿若蘭時,忽然一陣天昏地暗過去,一霎時滿山都是雲嵐彩霧,分不出東西南北。祇聽若蘭說道:「姊姊們休慌,我師父來了。」

話言未了,耳邊果聽得一種極尖銳極難聽的聲音說道:「飛龍道友,凡事莫怪旁人,祇怪你專信一面之詞。我昔日誓言,原說不論何派的人,祇要能下得潭去,烏風草便屬於他。令徒們既來取草,為何心存邪念,打算暗害若蘭?就以道友來說,也是得道多年的人,不該聽信讒言,算計我老婆子。我明日圓寂,今日要運用玄功,身子僵硬,不能轉動。你要欺負他們這些年幼孩子,若非我早料到此著,豈不受了你的暗算?道友休要不服,我對你與峨嵋派均無偏袒。如要取那烏風草,明日福仙潭儘管由你們先行下去。明知自己不行,徒自欺負他們,何苦呢?」又聽飛龍師太接著道:「你休要偏袒你的孽徒。你既諒我不能入潭取草,等我明日取草之後,再取這一班小畜生狗命便了!」

說著,依舊一陣狂風過去,一輪紅日已掛樹梢,清光滿山,幽景如畫,宛不似適才雙方引刃待發神氣。

若蘭道:「想不到這個老賊竟會聽信三個孽徒讒言,前來與我們為難。若非家師相助,說不定還會吃她的虧呢。」

金蟬道:「適才雲霧堆中,我祇看見那老賊婆一人,竟看不見你師父在哪裡。本想趁那老賊婆被雲所迷,暗中刺她一劍。誰知我才指揮劍光過去,好似有什麼東西擋住似的,看起來這個老賊婆還不好對付呢。」

若蘭道:「二位劍光被阻,想是我師父不願與人結仇。祇是明日我們入潭取草,又要加上一番阻力了。」

靈雲道:「我看那飛龍師太發出來的劍光雖然不正,卻也厲害。那人怙惡不悛,性情古怪。明日仙草如被她取去,不但我等空勞跋涉,頑石大師性命休矣!如果那仙草被我們得到手中,她又豈肯甘休?這事須要想一妥善之法才好。」說罷,拿眼望著若蘭。

若蘭答道:「這倒不消慮得。這老賊婆性情雖然古怪,卻不知我師父比她還要特別,從未服輸過人。既然答應讓他們明日先下潭去,此中必有深意,決不會冷眼看我們失敗的。至於頑石大師急等烏風草救命,家師配的藥酒留存甚多,朱姊姊既能起死回生,想必頑石大師服了也是一樣。家師所以要人來將草取去者,一因昔日誓言;二因悟道以後,想將這些靈藥付託一個正人,好代她濟世活人。無論如何也決不會讓老賊婆得去的。」

靈雲聞言,略放寬心。四人在月光下又計議了一陣。

若蘭生性喜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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