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旗飄揚 第590章 豈有長生不滅

永祿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時雨乍止朝陽初升,位於甲斐盆地北部邊緣的躑躅崎館內,群臣憂心忡忡的聚集在庭院里,焦急的等待著醫師的診斷消息,武田信玄的哮喘癥狀忽然加重,給危機重重的武田家雪上加霜。

又過一會兒,武田勝賴陪著一名老朽的醫師緩緩走出來,群臣趕忙湊過去問道:「主公的病情怎麼樣?會不會有危險?什麼時候能出來主持大局?」

老醫師捻須說道:「這次病情發作的很兇險,竟沒想到大膳大夫殿下也患上嚴重的氣疾,若依照以前治哮喘的方子只會越治越糟,好在老朽發現的足夠早,才避免一場災難發生……」

下曾根昌利一把揪住老醫師的衣領,怒聲說道:「你這老不修莫說這些廢話,主公到底能不能出來主持大局!現在甲斐亂成這副模樣,沒有主公出面可就要糟糕了!」

「呃呃……」老醫師被勒的喘不過氣,眼看就要翻白眼的時候,被幾個年輕武士把下曾根昌利給拽脫開來,武田勝賴不滿地呵斥道:「大庭廣眾之下動粗,這是成何體統!看看你們還有一點武士的樣子嗎?衣衫不整,禮儀不見,勾肩搭背,怒形於色,讓外人看見還以為我武田家的武士都這麼不守規矩呢!」

「……哈!」下曾根昌利氣哼哼的垂下腦袋,嘴裡輕聲嘀咕道:「諏訪家的庶子小兒也敢騎在我等頭上撒野……」

曾根虎長瞪了他一眼,故意咳嗽一聲把他的聲音遮掩下來,他是下曾根昌利的従叔父,自從其胞弟曾根虎盛受到武田義信謀反一案牽連被殺以來,曾根一族就對宗家家督武田信玄有很深的不滿,曾根虎盛是武田義信的傅役之一,曾根一族是武田義信的鐵杆支持者,可想而知死了一位有力一門眾,又被接連打壓會是多麼的不滿意。

武田勝賴緩緩的掃視群臣片刻,帶著淡淡地驕傲口吻說道:「父親大人的身體不好,需要少思少慮多靜養,不可勞心勞神,所以父親大人下令將家中事務轉由我勝賴處置,馬場美濃守、跡部美作守、長坂釣閑齋、今福凈閑齋可以作證。」

「少殿說的沒錯!我等可以作證。」長坂光堅入道釣閑齋點點頭,武田信玄身邊的直屬譜代重臣,在家中素來以忠誠可靠而聞名於世,有這位老將的有力佐證,讓武士們最後一絲奢望化為烏有。

「可惡!我們果然要被諏訪勝賴這個傢伙統治嗎?真是不甘心啊!」下曾根昌利憤怒地攥緊拳頭,悄悄轉過頭髮現自己的従地曾根昌世也露出相似的表情,好在他們倆被擠到第二排沒有被武田勝賴看到。

譜代家臣們躬身垂首行禮,武田勝賴矜持的接受人臣之禮,笑盈盈地說道:「今日的危機,我勝賴已經非常清楚了,雖然甲斐國中危機四伏十分危險,但是我武田家作為西軍大將,獨力擋住東軍主力近兩個月,充分展現出我甲斐武士的武勇,接下來的戰鬥就交給援軍來處理就好了!」

小山田昌行皺眉說道:「西軍的援軍真的能救援我甲斐的危機嗎?總覺得不太可靠的樣子。」

「相信本家一定是剋星的!」武田勝賴自信滿滿地說道:「只需要……」

恰好在此時高坂昌信走出來,語氣冷淡地說道:「甲斐的危機是四面皆敵,巨摩郡北部大半落入真田幸隆手中,三河先方眾謀反,遠江先方眾里切,駿河先方眾率軍投靠東軍,我等所有的退路都被斷絕,這個時候依靠西軍真的有用嗎?」

武田勝賴被氣的臉色發青,他平生最討厭被人截話,恨恨的瞪他一眼剛想說話,就聽見馬場信房附和道:「據說西軍的部分主力調到尾張國待命,只是我等撤退的匆忙,還沒來得及打聽清楚到底有多少援軍,按照道理援軍應該儘快救援我等才是,為何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動靜。」

小幡昌盛也冷笑道:「上個月大軍圍困坂本耽誤時間,可到這會兒應該打完坂本之戰了吧!到現在還沒有派來援軍,到底有沒有把盟軍的為難放在心裡,還是他織田信長說話不算數,在戲耍我等!」

武田勝賴被氣的渾身發抖,正要呵斥譜代眾的無禮,就看到人群里忽然一陣騷動,有人捏著嗓子說道:「如果當初我等接受右大將殿的要求,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加入東軍免於戰火了,畢竟我們是東國武士,加入西軍算什麼事……」

「咳!」今福凈閑齋笑呵呵地說道:「主公身體不好需要修養,不如今天就先到這裡,待明日繼續爭論如何?」

群臣對視一眼躬身行禮緩緩退下,有些話不用說的太透徹也知道不可能實現,武田家內再如何鬧也不願意讓家業鬧散,所謂的同意右大將的要求降服是不可能實現的,或者說但凡一個有骨氣有志氣的甲斐武士都不會同意。

源義時提出的近乎苛刻的要求是武田家所不能接受的,即使部分譜代眾認為可以接受也不敢說出來,畢竟讓武田信玄及他的幾個兒子全部切腹自殺,扶立武田信繁擔任家督的條件已經很過分了,領地減封到甲斐半國十五萬石更是不可能答應的條件。

待群臣散去只有幾位近臣留在庭院里,武田勝賴才憤怒道:「今福入道凈閑齋!正面回答本家,剛才為什麼要驅散他們離去!本家正要捉住那個妖言惑眾的混蛋,然後把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你為什麼這麼做?」

「這是為了少殿的安危著想。」長坂釣閑齋深深的看了武田勝賴一眼,用告誡語氣說道:「如今我武田家正值生死存亡之際,萬萬不可因為些許矛盾就作出有傷主公人望之事,少殿代主公行家督之權,更應該帶著仁慈之心,多一份寬容和諒解,多一點耐心和聆聽,而不是發怒或者以刑罰治人。」

武田勝賴怒吼道:「長坂釣入道閑齋!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本家是武田家的代家督,行事家督之權是天經地義的,剛才有人妖言惑眾憑何要本家忍耐,這都能忍耐那家督的權威何在?你們到底是何居心!」

「我等是出於公心,這一點少殿不必懷疑。」馬場信房瞥過憤怒的武田勝賴,若無其事地說道:「少殿不應該如此憤怒,代理家督第一件事不順心,正說明少殿更需要耐心的聆聽和虛心的學習,畢竟少殿還是代理家督之權,而非武田家的新家督。」

武田勝賴針鋒相對地怒斥道:「你這是在和本家說話的語氣嗎?記住你們的身份!你們是家臣,我才是主君,家臣必須尊重主君!我對你們的僭越無禮,本家都會一一記下來的!」

「君臣之禮乃至理也!主君賢明德才雙全,自然會令家臣敬仰士庶愛戴……」高坂昌信冷笑一聲:「倘若主君不賢無德,臣子可就不一定遵守君臣之禮了!」

武田勝賴怒喝道:「高坂彈正!」

「還有一點要敬告少殿,畢竟少殿只是家督繼承人、代行家督之權,平素里還是少用本家,這個稱呼比較好,這是對主公權威的逾越,傳出去會被家臣們恥笑的!」高坂昌信轉身又走回屋子,幾位老臣也一聲不吭的從他身旁擦身而過,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個人對他作出行禮以外的更多表示。

武田勝賴被打擊的渾身一顫,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待抬起頭來才發覺原來庭院里那麼多家臣,就沒有一個自己的親信大將存在,唯一可以算作親信的後見役長坂釣閑齋,對自己的忠誠還是沒有對武田信玄的忠誠更多,跡部勝資之流暫時還不夠進入重臣序列的資格。

「你們這群混蛋竟敢藐視我!你們等著,這筆帳我會一筆一筆的討回來!」武田勝賴倉惶的離去,他連自己都沒注意到稱呼又變回原來的樣子。

高坂昌信又走回屋敷里,輕輕推開房門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藥草味,躡手躡腳著刻意放輕腳步在內室的門外徘徊著,忽然聽到內室里低沉的聲音說道:「是虎綱嗎?進來吧!」

「是!」

武田信玄一臉病容,有氣無力地問道:「外邊的情況怎麼樣?」

「一切都很好,請主公放心修養吧!」高坂昌信垂下腦袋,低聲安慰著:「勝賴殿很優秀,會是一位好家督……」

武田信玄搖頭說道:「不用騙我,外邊一定很糟糕吧!這段時間一共丟掉多少領地,駿河還在手裡嗎?小山田與穴山的情況如何?告訴我實話,我不想聽那些阿諛之詞。」

見實在躲不過去,高坂昌信只好把情況一五一十的說清楚,駿遠三完全落入東軍手裡掌控,巨摩郡半數為真田幸隆的控制,最重要的是小山田信茂與穴山信君失去聯絡,國中的軍勢不過一萬三千餘眾,還能撐得幾時還是個問題。

武田信玄緩緩的閉上雙眼,許久才喟然一嘆:「小山田與穴山已經失去聯絡了嗎?果然他們已經里切了,甲斐過半領地落入敵手,我武田家要完了……」

「還有……」

武田信玄看了高坂昌信一眼,熟悉他的性格便清楚他很猶豫,平靜地說道:「還有什麼一口氣說清楚罷!本家不會怪你的。」

「剛才收到的最新情報,武田典廄殿率領駿遠三先方眾的兩萬餘軍勢,以秋山信友為先陣大將統兵三千,向躑躅崎館殺來。」高坂昌信忽然跪伏於地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說著:「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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