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旗飄揚 第589章 不如話永別

就在坂本大戰開打的同一時刻,東海道駿河國善德寺一如既往的安靜祥和,今川家的衰落武田家的崛起沒有打破佛寺的安寧,而此刻,這座見證著甲相駿三國同盟興衰的寺院里,卻關押著一位特殊的囚犯,他的名字叫作武田信繁。

對於武田信繁而言,幽閉是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詞,就在幾年前四成相識的一幕,從小看著長大的侄子武田太郎義信就被以謀反的罪名幽閉佛寺之中,這位有著遠大前程的武士堅持沒多久便鬱鬱而終,沒想到時隔幾年卻輪到他被幽閉。

庭院的另一角走來個青年武士,躬身說道:「典廄殿!打擾了。」

坐在廊下的武田信繁忽然睜開雙眼,緩緩說道:「是三枝勘解由左衛門尉殿嗎?」

「是的!在下這次……」三枝守友緩緩走進庭院,走到他身前幾步外停下來,靜靜地說道:「這次是奉主公之命,給典廄殿帶來一樣東西。」

「東西?」

「是的。」三枝守友取出一把肋差擺在地板上輕輕推過去,旋即又躬身一禮。

「這是……」武田信繁抓住刀柄緩緩抽出,漸漸顯露出雪亮的刀刃,「這是兄長的肋差來國俊,當年父親把這把肋差贈予兄長,一直為兄長所鍾愛著幾十年來不離身邊,兄長這次給我這把肋差是希望我……」

「是的!主公希望典廄殿用這把肋差完成最期之行。」三枝守友躬身說道:「抱歉了,雖然這個要求會讓典廄殿很為難,但是為了我武田家,就請典廄殿犧牲一次吧!」

「呵呵呵……我信繁切腹自殺,就能挽救武田家基業的衰敗嗎?」武田信繁搖首苦笑道:「如果可以,我寧願身死川中島,陪著那枉死的兒郎們下黃泉也不願在人世間苟活,可是我的死,真的能挽救武田家嗎?」

三枝守友羞慚的垂下腦袋,繼續勸道:「……無論如何,請典廄殿接受主公的命令,在下實在不希望對您下手用強。」

「我明白,我非常理解,這不能怪你,你只是奉命行事罷了……」武田信繁苦澀的一笑搖搖頭,雙手捧起來國俊輕輕撫摸著刀鞘,讚歎道:「鎌倉的精工鑄造,千錘百鍊耗時年余,方可得名刀一把,太刀既是防身之用,亦可為自害的最後依仗,兄長為我準備這把名刀作為最期,一定是下過不少心思的吧!」

三枝守友垂著腦袋不敢抬頭應對,他真的很害怕和武田信繁對視,畏懼那雙彷彿能洞穿世間萬物的眼睛,充滿著睿智的堅定的沉靜的目光,就像黑夜裡的一座燈塔般那麼的明亮,武田信繁在武田家內的人望非常高,許多武士都曾接受過他的提點和照顧,三枝守友也不例外。

「不必背負包袱,也不必憂傷,生老病死此乃天道,人總是要走到這一步的,只是早一點或者晚一點的區別。」武田信繁洒脫的一笑,開解背負壓力的三枝守友,武田家裡罕有不受他恩惠的武士,那些人要麼是老頑固要麼是武田信玄的鐵杆心腹,三枝守友也算鐵杆之一,只不過比起高坂昌信之流還是差一些。

「外邊的局勢如何?」

「很好……」

武田信繁搖頭說道:「不要騙我,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兄長的性格,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動我的,外邊的情形到底怎麼樣?」

「很不好……非常不好!主公正陷入巨大的危機之中,所以主公才特意交代在下,在此刻感到這裡為典廄殿送行。」三枝守友沉默一會兒,抬起頭堅定地說道:「請典廄殿啟程吧!如果不嫌棄我守友粗鄙,請允許在下為典廄殿介錯。」

武田信繁頗為理解的點點頭:「還是不願意告訴我實話嗎?兄長真是個自私的人吶!果然還是我所熟悉的兄長,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長時間都沒有變過的兄長啊!」

三枝守友忽然面色一變,冷聲說道:「請典廄殿啟程吧!在下不希望對您下手!」

「你不願意說,老夫就來替你說!」武田信繁背後的佛堂里忽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接著走出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老人,髭鬚虎髯白髮蒼蒼卻依然威風凜凜,一雙虎目殺氣騰騰釋放者懾人的氣魄,即使年過七旬卻依然帶著令人驚心動魄的壓迫感,可想而知他年輕時會是何等威風的一位武士。

三枝守友驚訝的渾身一顫,驚慌道:「您是……」

「老夫是甲斐的一介山野匹夫,老朽不堪的武士而已!你這小娃娃一定沒見過我!」

「……」三枝守友吞咽口水緊張的不知所措。

而這雄壯的老人走到武田信繁身旁,面無表情不知喜悲,輕輕瞟過三枝守友一眼,便說道:「當初老夫就是看出太郎這小子表面聰慧內里自私,武田家傳到他手裡早晚會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可你們都不聽我這老頭子的廢話,最讓老夫驚訝的是你這傻小子竟然背叛老夫,悄悄投奔太郎那個混蛋小子,最後把老夫流放到駿河……」

武田信繁忽然說道:「父親大人!我不認為當初的選擇有錯!您太急躁了,當年孩兒不敢勸您,只能用行動證明自己,兄長做的是不夠好,但是我武田家的領地一直在擴張,比父親大人在位時強盛數倍!」

「縱然強橫一時又能怎樣!依靠出賣盟友、殺害血親、流放親父、構陷嫡子,屢次背信棄義得來的領地,能讓國人心腹嗎?能讓天下人信服嗎?武田家之強在於團結勇猛,而不是靠卑鄙無恥獲得土地,你知道老夫最討厭太郎哪一點嗎?老夫最討厭他自以為是的性子!

自以為讀了幾本兵書戰策就打遍天下所向無敵,殊不知沒有老夫一手打造的譜代家臣團輔佐,他什麼都做不到!靠背盟打下半個信濃國,還會被村上義清打的丟盔棄甲,若是老夫親自統兵作戰,又怎會犯下那種愚蠢的錯誤!」

這位老人便是前任家督武田信虎,即便隱居多年也曾在萬年顛沛流離,但脾氣暴起來卻不減當年,強大的氣場讓三枝守友連一點反抗的慾望都沒有,武田信虎多年來積累的威勢影響遠比想像中的更強,哪怕三枝守友年幼的時候根本沒見過這位老將也是如此。

武田信虎兀自怒聲說道:「老夫不喜歡姦猾的武士,討厭背信棄義的無恥之徒,當初老夫為了甲斐的未來特意權變一把,相信今川彥五郎義元那個姦猾的小子,卻沒想到這個今川家的小混蛋,竟然聯絡太郎那混小子把老夫給流放了!就是因為他心術不正,所以他死在桶狹間,死無全屍!」

「父親大人說的有失公允了,今川治部殿是位非常優秀的武士……」武田信繁搖了搖頭。

武田信虎冷哼一聲:「優秀的武士?所以他背叛了他的舅父北條氏綱,還有他的表兄北條氏康嗎?老夫可是在駿府冷眼旁觀他操控河東一亂,把北條家逼迫的險些覆滅,曾經數次拿老夫為質,勒索太郎那小子作出讓步,比起無恥是可以和太郎那小子並駕齊驅的!都是一堆混蛋。」

「好吧……父親大人說的很對,講一講外邊的局勢吧!」武田信繁拿起肋差來國俊,淡淡地說道:「我很好奇,到底兄長把局勢經營到何種地步,非要殺死我才能心安呢?」

武田信虎冷笑道:「右大將殿起兵了,二十三萬騎呼嘯而出,東海道大亂,駿遠三大亂,甲斐被攻,武田家四面受敵,所以你的好兄長又想起了你,不能讓右大將殿抓住你,那樣武田家就可以退路了。」

「退路?什麼退路?唔,我大概明白了……」武田信繁嘆了口氣:「我死了,武田家的嫡流就不會滅亡,反之我若沒死,武田家嫡流就會易主,以兄長與右大將殿屢屢做對的情形,恐怕不能善了。」

鶴岡八幡宮舉兵之始,拉開聲勢浩大的白旗之亂,源義時擔任總大將親自坐鎮鎌倉府,其嫡子足利義泰擔任副將親身參與軍務,隨後迅速組建北陸軍團、東山軍團兩部作為側翼,而他本人則主導東海道的攻略。

北陸軍團總大將上杉謙信,其配下所轄足有六萬軍勢,以沼田祐光為別動隊大將,從飛騨國順著飛騨川南下,直接攻略東美濃、中美濃的織田領地,上杉謙信親率五萬騎出陣加賀國,並以加賀國人眾有力武士出身的杉浦玄任作為先鋒大將,率領五千軍勢以為先導攻入加賀國的心腹之地。

東山軍團總大將真田幸隆,起配下所轄則是五萬軍勢,命令小笠原長時率領一萬軍勢出南信濃攻略三河國,又命宮部繼潤率領一萬軍勢出南信濃攻略遠江國,而他本人則率領三萬軍勢,直撲武田家在信濃國最後一個拠點諏訪郡而來。

所謂的東山軍團,壓根就是攻擊武田家側翼的別動隊,拿出五萬精銳作為別動隊的氣魄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很抱歉的是源義時就可以做到,哪怕武田家全部動員力算在一起也只有四萬多人,仍然不能改變他短時間拿下甲斐國的堅定決心。

就在兩路軍團出陣的同時,源義時所率的本陣軍勢十二萬大軍出足柄坂,氣勢洶洶的大舉進襲駿河國,武田信玄左支右擋無奈本軍實在太少,還需要分散在甲斐、駿河、遠江、三河等大片領地上,完全沒有辦法對抗數倍於己方的大軍。

即使再艱難的局面,武田信玄也沒有就此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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