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旗飄揚 第564章 永祿大逆(一)

永祿十一年五月十九日午後剛過,三好軍一萬五千軍勢向二條御所發動總攻擊,這支裝備精良的部隊在一千五百挺鐵炮的火力支援下,非常大膽的從四個方向同時發動攻擊,心急的三好政康顯然不願意慢慢悠悠的等下去。

二條御所里僅有的一百六十多名武士慌了神,完全沒想到前腳還在交涉退兵事宜,後腳這三好家就翻臉無情的打上門來,猝不及防之下被鐵炮眾劈頭蓋臉的集火壓的抬不起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四方城門被攻城錘猛烈的撞開,幕府奉公眾被打的節節敗退。

柳生宗嚴見勢不妙大喊道:「糟糕!北面大門被撞開了!我先去救援!你們頂住!」

不屬於幕府管轄的劍豪們抽出太刀急匆匆的趕赴北門,十幾個上泉秀綱的年輕弟子舉著太刀大吼著衝到大手門前,左劈右砍硬生生把沖在最前面的三好軍足輕隊陣勢殺散,輕而易舉的驅散大手門前的進攻威脅,那些扛著攻城錘的民夫見勢不妙四散逃跑,北門的進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進攻給攪合的陷入停頓。

三好軍的足輕隊戰鬥經驗豐富,並沒有因為一場突襲就把自家的陣勢給打亂,在足輕番頭的帶領下迅速整隊列陣並再次發起進攻,不信邪的三好軍很快又被打退下來,他們終於發覺遇到的對手與以往的武士不太一樣,近戰的劍術靈活的步伐精準的拿捏讓這些久經沙場的足輕有些無所適從,三間槍的長度優勢在手持太刀的劍豪面前不堪一擊。

勇猛的柳生宗嚴連大鎧都沒來得及披掛,全靠一身精湛的劍術和過人的膽魄沖入陣前,雙手高舉太刀每一個斬擊都能帶走一條性命,憑藉多年來修習一刀流與新陰流的精湛技藝,一路突擊如豬突猛進所過之處鮮血迸射身首分離。

在他的帶領下十餘名無甲的劍豪眾均超水平發揮,橫切豎劈殺的三好軍的足輕隊完全沒有抵抗的膽子,於是戰場上便呈現出十幾人長袍大袖的武士,追著數百名全身披甲的足輕隊猛砍的詭異場面,震驚於幕府武士的驍勇彪悍,使得場上的三好軍士卒頓時有些進退失據。

緊隨其後殺出來的幕府奉公眾見狀大喜,有樣學樣的抽出太刀衝到大門前一頓劈砍,北面大手門前不過三十餘條漢子,就憑藉著一腔熱血和肉體凡胎死死的擋住面前數千名三好軍的進攻勢頭,三好軍的士氣為之一奪。

三好軍陣前指揮的幾名足輕大將見勢不妙,抽出長槍太刀大喊著「閃開」沖入陣中,為首的幾名足輕大將極度的自信選擇一對一的單挑,其中一名武士明顯是幾名大將里的頭領級人物,舉著手中的太刀盯上柳生宗嚴。

「敵將速速報上名來,我三好市之丞不殺無名之人!」

柳生宗嚴聞言大笑,單手戟指著喝罵道:「三好家惡賊聽著,討取你者乃和州柳生宗嚴是也!」

說罷揮刀直面衝殺過來,其兇猛的架勢嚇的三好市之丞渾身一抖膽氣消退,十停的力氣竟瞬間去掉四五停,偏巧抬腳睬到一粒石子,渾身發力不均險些身體摔倒,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卻看到那雪亮的太刀划過一道漂亮的弧線。

三好市之丞下意識說道:「好厲害的橫切……」

這位三好軍足輕大將的腦袋瞬間脫身而出,留下那具無頭屍腔像破爛的水管,向四周瘋狂的噴洒著鮮紅的血漿,柳生宗嚴的半邊衣袖在遮蔽污血濺射的時候染成紅色,除此之外還有左側衣擺,靴子也都被污血迸射到,半邊的身上星星點點的血漬與另外半邊乾淨整潔的打扮截然相反,給人一種極度反差的恐怖感。

左手拎著那大將的首級,右手持刀肅立於大手門前,柳生宗嚴如一位所向無敵的大將散發著無敵的氣魄,三好軍的士氣再降一格,正猶豫著如何應對之時就聽到:「敵將三好市之丞,被我和州武士柳生宗嚴討取了!」

憑藉劍豪們的出色發揮,逐漸把三好軍陣前的足輕隊打的士氣跌落,完全組織不起像樣的攻勢,膽子大的幕府奉公眾趁機選擇主動出擊尋覓戰功,幕府奉公眾內知名猛將一色淡路守帶著十餘騎武士,大喝一聲策馬沖入三好軍的亂陣之中,揮舞長槍往來衝殺竟把三好軍打的節節敗退進而演變成抱頭鼠竄,一時間北門的防守壓力銳減,眾人歡呼雀躍著慶祝以少勝多取得偉大的勝利。

雖然他們很努力的堅持戰鬥,但是局部的優勢並不能改變整體上的大劣勢,在北門戰的如火如荼的同時來自東門、西門、南門紛紛示警,不得已之下師岡一羽、疋田景兼、奧山休賀齋各率十幾名同門師弟前去馳援,上泉秀綱則帶著年紀較小的幾個徒兒,以及相對年輕的林崎甚助、駒川國吉留在常御所門外作為最後的預備隊。

「願神佛保佑幕府,保佑將軍殿下挺過難關……」林崎甚助低聲禱告著,從天剛亮到現在他就一直在輕聲詠唱誦言,看似無力的舉動恰恰反應出御所內武士的焦急和無助心情,這個時候大概只有神佛能舊他們。

御所內幾位親信重臣急的團團轉,一條條局勢惡化的消息反覆摧殘他們脆弱的神經,二條御所四個大門只堅持不到半個時辰就全部攻陷,從開戰到這會兒不過一個時辰,戰死的武士就超過十五人,近十分之一的戰損還是在劍豪們突襲成功的前提下,若非有上泉秀綱的徒弟們出色的表現,這會兒恐怕沒人能坐著安穩的說話。

上野信忠說道:「堅持不了多久的!最多再堅持一兩個時辰,御所內的幾條防線就要全線崩潰了!奉公眾的兵力實在太少太少了。」

心存幻想的幕府奉公眾根本沒想過戰爭來的那麼急促,準備不足更談不上士氣有多強,全憑著心底里那口氣支撐著硬抗三好軍的進攻,鬼才知道到底還能不能再堅持兩個時辰,估計最樂觀的武士也不能作出更樂觀的判斷。

仁木義政緊張地問道:「坂本那邊會不會突然殺出一萬軍勢來救援?在下沒記錯的話,坂本應該有一萬六千大軍坐鎮的,若是率軍馳援一定可以驅趕三好逆賊們的行動吧!」

一色藤長小心的打量著面無表情的足利義輝,說道:「應該不會的,坂本軍勢還需要抵擋北方朝倉氏、淺井氏的軍事壓力,原本應該是可以派出六千軍勢來援,但是中尾城、將軍山城、伏見山城落入三好家手裡,坂本軍入洛的方式也就只有非常危險的水路全源投送。

問題還要繞到伏見山城的監視點,很容易就可以發現大批船隊從宇治川進入淀川,發覺坂本空虛也會從後方進行突襲,恐怕很難期盼到軍勢來救援京都的二條御所,再考慮到中條出羽守親身經歷過洛中合戰,對我等當年吝嗇的態度非常反感,多半也是不會有希望的吧!」

幕臣們臉色一白低下腦袋,當初為一己之私拒絕厚賞勞苦功高的中條時秀與六角義賢,就是他們這幫幕臣積極提出來的,理由是洛中合戰打的京都亂七八糟,幕府到處用錢也沒那麼多恩賞給他們,就這麼三言兩語外加幾千貫文永樂錢以及晉陞官職等小恩小惠就打發走他們。

卻不想這一時的節省就狠狠的得罪這兩顆大樹,沒有大樹也就沒有乘涼的機會,從那時起幕府的日子就越過越差,甚至連足利義時從關東送來的貢物也停止增長,時日一久雙方隔閡越深漸漸分道揚鑣,因而京都騷動和眼下的三好軍逆舉,這兩家就沒有一兵一卒的援軍派來。

明知道自己做錯事還不願意低頭承認,死到臨頭依然死鴨子嘴硬到底,這就是驕傲的幕臣們最後的尊嚴和特權,而這群幕臣的主君劍豪將軍足利義輝又何嘗不是如此,一生酷愛乾綱獨斷一言九鼎,做事急功近利,待人薄情寡義,身為將軍不知恩恤功臣良將。

仁木義政不死心的繼續問道:「那麼慈照寺內的軍勢呢!他們一定是可以過來救援的吧!」

攝津晴門苦著臉說道:「說是沒有太大問題,可其中的問題卻多的不可勝數,這三千軍勢到底以誰為總大將尚未可知,外敵強大內部不協能有多少發揮還不知道,相國寺里還有三好家的三千守軍阻撓,想一路衝殺過來恐怕不那麼簡單。」

幕府譜代眾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著對策,就像往常那的議論相似的沒有結果,說到最後終究是這不行那不行也只有坐以待斃完全可行,有怎樣的家督就有怎樣的家臣團,缺少主心骨人心不齊智謀不足是他們的毛病,幕府眾里能力比較出色的基本都被關東足利家挖到坂本去奉公,剩下的不是能力短板比較嚴重,就是帶著愚忠或者自以為是的類似毛病。

足利義輝看透這一切也看厭這一切,始終坐在主位上擦拭太刀,在他的身側整齊的擺放著近百把太刀,其中既有童子切安綱、鬼丸國綱、三日月宗近這樣的天下名劍,也有其他各種太刀。

「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一定會有危險的!」三淵藤英急得團團轉,焦急地說道:「不如公方殿下先答應他們的要求,以退出二條御所為要求換取幕府元氣不失體面的退卻如何?以前也有惠林院殿(足利義稙)的前車之鑒,即使暫時退卻也可以復起。」

一眾幕臣滿懷希望的期盼著關鍵時刻,幕府公方願意主動退讓躲過一劫,卻不想足利義輝淡淡的說道:「事到如今四面強圍後路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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