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旗飄揚 第561章 一死一生

平田和泉守的眼神開始變了,左手不由自主的搭在太刀上,緩緩一躬身道:「……是!」

周暠大笑道:「原來幕府新參眾看到的常御所門西開,可以進出只有將軍進入的藏劍室,幕府到底是怎麼了?和泉守殿可以回答我嗎?」

平田和泉守凝視片刻,忽然笑道:「……果然還是被識破了,周暠殿的聰慧敏銳一如坊間流傳的那樣令人驚嘆呀!可惜您還是離開了鹿苑院。」

周暠呵呵一笑:「貧僧躲在鹿苑院之中,就能保證平安無事的話,貧僧必定會永遠躲在寺院里不出來的……大概和泉守預備的後招了吧?火燒金閣寺?」

平田和泉守索性放開心思,坦誠回應道:「在下身負職責沒有火燒金閣寺一條,在下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或許吧!三好家還算有點良心……」周暠莞爾一笑,轉過身看著瑟縮在角落裡的小沙彌,長嘆道:「只是貧僧怎麼也沒想到,吉助竟然背叛了貧僧,名利動人心嗎?」

「實在抱歉,時辰不早了,在下要請周暠殿下上路了。」平田和泉守低喝一聲:「吉助!」

「是!」吉助渾身一顫,從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顫顫巍巍的走向周暠,嘴裡念叨著:「抱歉了,殿下!我吉助實在厭惡透了這鹿苑院的生活,我想還俗娶妻生子,我想建功立業傳承家門,我想要名利富貴,我不能呆在這小小的寺院里渡過餘生……抱歉了!」

周暠怒目圓睜:「吉助,你敢!你忘記這十幾年的恩情,忘記這些年貧僧怎麼對你的了嗎?放下你的武器,貧僧可以既往不咎,放下吧!」

「我……」吉助攥著匕首愣住,發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無助的望著平田和泉守,後者心裡膩歪的要死,怒喝道:「還不動手!你以為現在求饒就能獲得寬恕嗎?還不速速送周暠殿上路,好拿你那份恩賞!」

「是……是!」吉助緊緊握住匕首,猛地一躬身堅定地走過去,在周暠面色急變向後退卻的空檔將匕首刺入他的胸口,大喊道:「抱歉了殿下!我吉助感謝您多年的器重與愛戴,但是今天還請您務必安心的死去吧!抱歉!」

周暠捂著染血的青色緇衣,緩緩後退坐倒在地,嘴裡鼻子里不段湧出鮮血,指著吉助斷斷續續的說道:「你這樣做……會被神佛懲罰的……背信棄義之人……是要墮入無間地獄的!你們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垂死者的艱難掙扎非常痛苦,如拉風箱似的激烈喘息漸漸失去力量,當最後一抹鮮血就著最後一縷夕陽消散之時,年輕而又充滿活力生命悄然逝去,殷虹的鮮血匯聚成一條小徑,順著河邊的鵝卵石流入賀茂川,並順流而下匯如無數細流間湧入大海。

「我做到了……我殺人了!我獲得恩賞了!」吉助跪在周暠的屍體前放聲大哭:「天國的父親、母親!我吉助再也不是那個懦弱的受人欺辱的孩子了!從今日起即將要成為一名光榮的武士,擁有一千石知行的有力武士!」

吉助伏在周暠屍體上的又哭又笑,全然不顧昔日的恩主充滿眷戀的遺憾眼眸漸漸失去光澤,在恩賞面前即使主家死不瞑目也無所謂,只要自己能過的更好那麼主君的死也是值得的,或許他會在心裡感激周暠勇敢的去死,被被騙出來親手殺死總比毒殺更穩妥。

平田和泉守抽出太刀輕輕走來,在濃濃的暮色里雪白的刀光放佛照亮河川,鋒利的刀刃輕輕划過河邊的野草,將齊腿的草叢攔腰切開一條傾斜的小徑,點點露珠沾在刀刃上轉眼間崩散,只有噝噝的切割聲隱隱的向四周傳開。

吉助似有所覺回身望去,看見平田和泉守背對著天邊的夕陽立在他身後,落日下將他整個人籠罩在陰影里,以至於五官相貌也分辨不清,唯有手裡那把雪亮的太刀散發著冰冷的光芒,彷彿在無聲的昭示著死亡即將到來。

吉助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悄悄咽著口水緊緊攥住匕首,緊張地說道:「和泉守殿……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嗯……」平田和泉守的聲音飄渺不定,那彷彿隱藏在陰影中的身影依然立於原地不動:「起來吧!我們該走了,我來做善後……」

「好好!我這就起來。」吉助放下心中的大石,連忙站起來向前走幾步四處張望,奇怪地說道:「只有一匹馬我們該怎麼回去呢?難道我們同乘一匹馬回京都嗎?這樣應該沒問題的吧!在下覺得沒問題。」

「不……不用同乘一匹馬……我還有更好的建議。」平田和泉守悄然走到吉助身後,如蚊蠅之聲輕聲耳語:「我回京都復命,你下去侍奉周暠殿!」

匹練刀光轉眼刺入吉助的後背,隨即穿胸而過帶出一縷血光,劇痛瞬間傳遍全身疼的他全身抽搐,吉助低頭看去那沾著血絲的雪亮太刀一點點倒退,慢慢退回他的胸腔消失無蹤,下一刻鮮血如湧泉噴洒而出。

「噗通」一聲,吉助跪在地上面朝京都的方向像個朝聖者,劇痛摧垮他的理智讓他嘶聲痛哭,眼淚和鮮血唰唰的流淌下來,吉助痛哭流涕道:「為什麼這麼對我……為什麼……我只想回京都,我還有一個妹妹需要照顧……她才十歲……全靠我微薄的例錢活著……不願意給我知行……也不用殺我啊……」

「因為你做了不該做的,知道不該知道的,所以你必須死!」平田和泉守憐憫的蹲在他的身旁,看著吉助嘆息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希望你可以理解!上面的要求是只有一個人可以回到京都,那麼就只有兩個選擇,要麼你死要麼我死……你有妹妹,我也有妻子和孩子,所以抱歉了!」

「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吉助急促的喘息著,健康的臉色蒼白如紙,漸漸失去焦距的眼睛裡滿是乞求,在身下的窪地悄悄形成一灘血泊,顯然已是去日無多。

平田和泉守嗟然一嘆:「我調查過你的家,你的妹妹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納她為側室,將來生下男孩將繼承你的名字,代替你活下去……」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謝謝你……不能讓殿下……等的太久了……我該走了……」吉助的臉上流露者淡淡的欣喜,咽下最後一口氣。

……

周暠毫無懸念的死去,覺慶也如期被護送至小泉城,三好義繼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接引覺慶,其實就是被足利義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殺給嚇住了,生怕這位將軍家的嫡流莫名其妙的又死在勝龍寺城,於是早早的派人在碼頭等著不讓覺慶下船,直接調轉方向去河對岸的小泉城。

三好三人眾氣惱家督不負責任,可事到如今他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只能硬著頭皮迎接覺慶進駐簡陋的小泉城,幾天好吃好喝的侍奉讓覺慶放鬆警惕,見到三好三人眾與松永久秀謙卑的表情冷哼一聲厭惡的轉過臉。

覺慶僧袍未換,依然是権少僧都的打扮,從面相看起來絲毫不像年過三十歲的模樣,唇紅齒白目光明亮頗具威儀,盤坐在天守閣里默念一聲佛號,淡淡地說道:「說吧!把貧僧誘騙到京都城外所謂何事?」

「我等想擁立殿下擔任征夷大將軍……」

覺慶疑惑的抬起頭,不屑道:「嗯?你們這些卑賤的四國武士竟敢廢黜幕府公方,汝等不知當今公方是我覺慶的嫡兄嗎?欲效仿細川政元廢立將軍,真是膽大包天!不知死活!豈不知細川政元這廝死無葬身之地,爾等也想嘗嘗亂刀加身之苦呼?」

被人當眾斥罵卑賤,三好三人眾臉色一青卻敢怒不敢言,在足利將軍家眼裡他們三好家確實屁都不是,將軍富有四海坐擁天下,這六十六國都是將軍家的,萬千武士皆是供其驅策的家臣,除了京都里如泥胎木塑的天皇以外,就沒有能讓將軍平視之人,哪怕關東巨龍足利義時也不行。

比起六分之一殿山名家,稱霸西國的大內家,曾經掌握幕府近百年的細川家,他們三好家尤其是眼前的三好三人眾、松永久秀之輩什麼都不算,三好長慶不過是細川家的家宰,三好三人眾等人不過是三好長慶的家臣。

而細川家除掉一個名存實亡的管領之位,在足利一族的血緣親疏排名里,連前十名都排不進去,三好長慶不敢在將軍面前擺譜,三好三人眾敢在未來將軍面前擺譜?大概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三好長逸低頭塌腰像一個奄奄一息的老者,小心翼翼的說道:「是!我等自知此行有違天意,但我等也是被逼無奈呀!我三好家近年連喪英主,以助於家業有崩解之危,更兼之先主公聚光院殿得罪關東公方,以至於關東公方與河內高屋殿、大和筒井氏、近江六角氏、丹波波多野氏等諸族連攜,企圖肢解我三好家,使畿內安寧太平之大勢崩潰,我等迫不得已只有行動……」

覺慶長袖一揮,低喝道:「少在貧僧說這些冠冕堂皇的敷衍之詞,貧僧最見不得你們這種表面正義,內里惡毒的卑賤武士,足利義時對幕府的攻陷比你們這些惡徒強上百倍,休找理由誣陷他人!」

岩成友通苦著臉垂下腦袋,低聲說道:「糟糕!這位殿下也是個難纏的角色,這可怎麼辦!」

三好三人眾沒想到覺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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