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旗飄揚 第557章 暗潮湧動

永祿十一年五月八日,初夏踏著輕快的步伐悄然到來,京都城在百花綠樹的裝點下如一座美麗的花城,使得這座古老的城市重新散發出勃勃生機,潺潺的賀茂川邊綠樹成蔭,三條大橋兩側花朵迎風招展,來往的行人也忍不住駐足觀看這美麗的景色。

最近京都的氣氛越來越詭異,以往這個時節京都城內早就應該人滿為患,來自天下六十六國的訪客旅人來此遊歷修行、參禪禮佛不一而足,今年的情況就顯得不太美妙,三好家一萬五千大軍進駐一河之隔的勝龍寺城讓京都鬧的人心惶惶,人們紛紛猜測這三好家的新家督的意圖。

京都二條御所門可羅雀冷冷清清,昔日時常來往二條御所的坐上高朋一個個避而不見,狡猾的京都豪商們借著各種理由退避城外的莊園里不露頭,就連逗留京都尋求幕府關係的遠國武士也四散無蹤,昔日萬人矚目的幕府成為人們避之不及的可怕地方,御所里僅有的一百餘名奉公眾武士也是人心惶惶,焦急的像一群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走動個不停。

上泉秀綱眺望天邊的斜陽,皺眉說道:「評定會已經開了快三個時辰了,幾撥近侍詢問餐點都被打發回來,看來確實遇到難題了。」

疋田景兼雙手環胸立於常御所外,疑惑地問道:「諸君看起來很緊張啊!不知是何故如此?」

「聽說好像是三好家要上洛。」

疋田景兼撓撓頭一臉不解:「這就更奇怪了,三好家不是去年才上洛嗎?將軍殿下還給那個三好義繼賜予上一字,還為他向朝廷奏請左京大夫任官,還來幹嘛?」

「不知道,我也是聽人說的。」林崎甚助攥著太刀皺眉沉思,不一會兒就像個木頭樁子站定不動,熟悉他的疋田景兼無奈的聳聳肩,終於哭叼著根草棒子望著遠處的樹林發獃,心裡還想著晚上該到哪一家酒屋喝酒。

柳生宗嚴正和師岡一羽靠在廊柱著閑聊,聽到兩人的對話轉過頭來:「前幾天我出城的時候聽過一種說法,好像是三好家要把那個阿波的平島公方弄到京都做二條御所的新將軍,我看將軍殿下多半是聽到風聲急的上火呢!」

「聽後院的侍女說,最近御所里用掉好多冰糖梨水,大概是在上火吧!要我說當個將軍可真不容易啊!」師岡一羽仰著腦袋搖頭晃腦,不見絲毫緊張的樣子。

疋田景兼咧嘴一笑:「喲呵!一羽殿什麼時候也能悟出這麼深刻的道理呀!是不是和那個小侍女搭上關係了?」

師岡一羽連忙矢口否認:「別亂說,我和人家可沒關係,御所里的女人能是我們沾上的嘛?腦袋不想要了。」

「這到也是,我記得有個罪名叫勾當內侍是吧?被逮到十有八九是要被切腦袋的。」疋田景兼摸著下巴嘆息道:「可惜了這些嬌艷的花朵,能看不能碰真讓人上火。」

柳生宗嚴嘿嘿一笑:「還別說,景兼殿最近沒少去鯨屋殿轉悠吧?經常看到你半夜搖搖晃晃的走回來,是不是在哪家鯨屋裡碰上看對眼的女人了?」

「可別亂說,我景兼只是去酒屋喝喝酒,鯨屋這種亂人心的地方可不能去,沉湎女色會壞了劍術修行的……再說家裡早有一房妻室。」疋田景兼的辯解只會越描越黑,幾個人別有用心的起鬨,使他很明智的閉上嘴巴。

「會議結束了!」上泉秀綱轉身看向緊閉的常御所大門洞開,幕府重臣一個個面色沉重的魚貫而出,從他們的臉上看不到半點往日的瀟洒風雅,腳步凌亂身影倉惶從幾位劍豪的身旁擦身而過連頭都沒抬一下。

「路遇裝作沒看到,什麼人!」疋田景兼嘟囔幾句,瞥見老熟人攝津晴門最後一個走出來,招呼道:「晴門殿辛苦了,開那麼久會一定很辛苦吧!不如一會兒去酒屋坐坐,喝點小酒放鬆放鬆舒緩壓力。」

攝津晴門沒其他愛好,就喜歡每天弄一小瓶清酒自斟自酌,御所里好酒的人不少每天都喝的卻不多,疋田景兼恰好就是其中一個,就這麼一次偶然的機會在二條御所外的酒屋裡遇到,兩個地位有點懸殊的武士就慢慢的變成關係不錯的酒友。

往常聽到有酒喝就走不動道的人,今天卻滿面愁容勉強的笑道:「景兼殿和幾位殿下也辛苦了,最近比較忙暫時不能喝酒了,有時間再說吧。」

關係不錯的酒友竟破天荒的拒絕邀請匆匆離去,疋田景兼撓撓頭一臉懵懂不解:「總感覺大家都不太對勁,到底是怎麼回事?仔細想像似乎也只有三好家上洛一條謠傳,可是這一家上洛那麼多次,再來一次也不稀罕的吧!難道真的是那什麼謠傳里說的那樣……」

柳生宗嚴插嘴道:「擁立平島公方當將軍!三好家要擁立阿波國的平島足利家。」

「這謠傳也能信?還有人謠傳公方殿下是神佛轉世呢!」疋田景兼懷揣太刀坐在廊下台階上,吹噓道:「我在關東那會見過公方殿下的劍術,果然如傳說中的那樣不太厲害呀!我景兼不敢自誇多厲害,起碼對付公方殿下這等劍術的武士兩三個是沒問題的。」

師岡一羽撇嘴道:「你就吹牛,公方殿下的劍術我也見過,相對我等苦練劍術二十餘載的劍豪來說是略差一些,但是公方殿下的身高臂長競合經驗豐富,就你這個頭能對付兩三個?那絕對是一擁而上亂刀把你劈了。」

「誒誒!我只是這麼說說,哪敢拿公方殿下本人作類比,只是就事論事說劍術而已!這樣的劍術放在你我這個頭手裡,三兩個人你對付不過嗎?」

「那可不好說,較技體現不出真實水準,真劍對決一擁而上又該怎麼辦……」兩人扯起劍術爭論,七扯八扯又把話題給扯到天邊去。

「別吵了,休賀齋殿、國吉殿回來了。」柳生宗嚴指著風塵僕僕走來的兩個新陰流門下劍豪,這兩人奉師命前往江戶城尋求關東將軍府的支持,從年初一去就是四個月才返回,早就讓幾個武士等的心焦不已,好在終歸是回來了。

兩人上前向師父上泉秀綱見禮,簡單的對答得知他們這次從江戶返回帶來的指示,原來他們在江戶城耽誤那麼久是在劍道館接受塚原卜伝的簡單修行試練,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沒有哪個劍豪願意放棄,因而歸程才會拖延一個多月。

疋田景兼羨慕道:「看不出來你們倆的運氣這麼好啊!早知道就該我搶者去了!是不甚助?」

「在下的夢想就是擺在塚原卜伝殿的門下修行。」林崎甚助腦袋點個不停,武士們莞爾一笑。

奧山休賀齋說道:「公方殿下的指示是務必保護幕府家眷的安全,必要的時候可以便宜行事,在下以為公方殿下在暗示要預防某些特殊情況的發生。」

這奧山休賀齋並非其本名,他的原名奧平定國,出自三河國作手奧平氏,是為現任當主奧平貞勝的七弟,因為拜入上泉秀綱門下的時間早資格也很老,自創奧山神影流也算新陰流的一大支脈,說話的分量不見得比幼齡入門的疋田景兼、名滿京都半路出家的柳生宗嚴,以及並非新陰流體系的師岡一羽差多少。

駒川國吉則要遜色多,十七歲的羞澀少年人比林崎甚助還小九歲,若非劍術天賦出類拔萃恐怕都沒資格出現在這群大劍豪的圈子裡,這個靦腆的少年據說在研究自創的駒川改心流,曾與林崎甚助秘密試合過多次,年齡最接近的兩人儼然成為知交密友。

新陰流門下師父徒弟一大群聚會,師岡一羽身為外人到不覺得很尷尬,就憑他是鹿島劍聖塚原卜伝的高徒便能讓人高看幾眼,更不用提他的後台是中條流中興之祖,鎮守坂本的中條出羽守時秀,其本人的劍術造詣還能穩壓疋田景兼一線,差不多和劍術造詣大突破的柳生宗嚴相差彷彿,奧山休賀齋大概與他們倆是一個水準線。

疋田景兼差不多踩在免許皆傳的水平線之上,比他差的都不算開宗立派的高人,比他厲害的必定是一派宗師,如果他能更努力更認真一些說不定能和前幾個人差不多,比如去年返回九州的丸目長惠天賦不錯又比他更勤奮一些,儼然已經具備開宗立派的資格,據說他回到九州就打算開設道場正式授徒,可讓疋田景兼羨慕好一陣子。

幾年前上泉秀綱來到二條御所,向足利義輝表演新陰流劍術的時候,年紀更小的丸目長惠就充當演示劍術里打太刀的任務,懶散的疋田景兼自以為拒絕這個任務是好事,卻不想足利義輝一高興當場寫了封感狀給這師徒倆,可把疋田景兼給氣壞了,後悔的腸子都快青了。

劍豪大概是這個時代最簡單的群體之一,名為武士卻很少兼管其他事物,學問僧還需要忙前忙後的傳授知識擔當外交奉行,劍豪就只需要擺弄自己喜歡的事物就行,這也是讓眾多武士趨之若鶩加入其中的主要原因。

疋田景兼打個哈欠,忽然說道:「誒!我想起來前些日子的一則傳聞了,說是平島公方似乎身體有問題,所以三好家才會按兵不動。」

「你聽的市井傳聞還真多,剛才不是還不相信嗎?」

「說的也是……但總覺得這則傳聞不像那些謠言那麼胡扯呢……」

不知不覺中太陽已經悄然落山,二條御所里只有幾處房間依然亮著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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