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旗飄揚 第551章 時不我待

永祿十一年正旦之會開催,距離京都十幾公里外的勝龍寺城群臣匯聚於城內,這是一年裡最重要的節日,依照舊例來自四國、畿內的三好家臣都會放下手中的事物來此拜見家督,只是今年的情形有些不同以往,高居主座的不在是威嚴的三好長慶,換成一個十幾歲連毛都沒扎齊的小屁孩。

這個小屁孩就是三好義繼,按照虛歲演算法今年二十歲,在這個時代絕對算不上小孩子的年紀,自源平時代以降十二三歲上陣者屢見不鮮,再極端些的例子還有足利義時,九歲上洛十歲出陣名震天下。

天文八年(1539年)三好長慶和他叔叔爭奪家領的時候也才十六七歲,三好義賢十三歲,安宅冬康和十河一存還是個沒元服的兒童,這四兄弟就在那時候咬牙支撐起三好家,並在十年後成就畿內小霸的威名,相比之下,三好義繼是個擁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年輕人,不應該再用孩子來形容才對。

只是有一種說法叫做事與願違,在戰國時代這個畸形的社會裡,通常現實情況與道理總是相反的,成年人三好義繼被譜代家臣團一口一個「若殿」稱呼著,以若殿年少當以輔佐役共理家政為由,剝奪三好義繼行使家督的基本權力。

所謂若殿即為少殿,形容你個孩子很年輕就用若年,可以想像當二十歲的就愛度三好義繼,被譜代家臣們當面稱呼為「太年輕要多聽多看尊重譜代」的表情是多麼的難堪,在座的譜代家臣不是叔伯就是兄弟,以他初來乍到的新家督缺乏威望影響是不敢得罪權臣的,再生氣也不敢表達自己的憤怒。

聽到咳嗽就說話看到眼色就閉嘴,像個聽話的提線木偶被松永久秀與三好三人眾牽扯著,呆愣愣的在三好家臣團的面前表演一出聖賢之君尊重譜代的戲碼,三好家的低級譜代也能理解譜代家老們的良苦用心,年輕的家督素無信望須得謙虛謹慎以養人望。

賢君忠臣的戲碼演了半個月,三好義繼的臉都笑的都有點僵硬,埋藏在心底里的怒火騰騰燒起,記恨譜代家老以輔弼之名玩弄權術,對掌握實權的三好三人眾及松永久秀等人充滿憤恨和敵視,憑什麼被傀儡的家督才叫謙虛謹慎,憑什麼弄權的譜代家老才叫盡心輔佐,矛盾也在悄然之間應運而生。

當矛盾積累到某個適合的契機到達臨界點,於是就在三好三人眾與松永久秀策劃已久,十分看重的連歌會上鬧出一場毫不起眼的小衝突,這場連歌會本是三好家譜代家臣團進軍京都前站鋪墊,特別邀請京都多位公卿、文化人、豪商前來捧場。

三好三人眾與松永久秀為這場連歌會煞費苦心的準備近一個月,就是想營造出三好家強勢的形象,這麼重要的社交場合按理說準備工作應該是萬無一失的,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作為住持歌會的三好義繼卻突然掉鏈子。

三好義繼忽然站起來表示身體不適需要休息,隨後在譜代家臣團拋目瞪口呆的驚詫中甩手離去,松永久秀與三好三人眾的臉當場就黑下來,公卿們見勢不妙找個機會告辭,陪坐的文化人與豪商們也借故消失不見,好端端的一場連歌會被搞的七零八落不像樣子。

松永久秀是譜代筆頭家老,在家中的地位還在三好三人眾之上,於是就看到他突然咧嘴一笑道:「主公太孩子氣了,這麼重大的連歌會也敢恣意行事,壞掉我等一個月的辛苦準備,諸君怎麼看?」

攝津三好家家督,備中守三好長房滿懷疑慮:「看起來火氣不小,莫非是因為我等管束的太多了?」

「主公這是對我們有意見,看來我等太不了解主公的脾氣了,應該多加約束讓主公知道身為家督的行止才是。」三好政康正值權力巔峰時期說話也比較滿,其兄三好政成於三箇山城籠城戰死,因而當上家督成為三好三人眾之一。

筑前守三好政保也是輔政家老,同樣出自三好家嫡流不比三好政康差半分,江口合戰從軍以來屢立軍功更在三好政康之上,他就很不滿意三好政康的態度:「下野守的話不要說的太滿,管束家督是家臣應該做的嗎?」

三好政康被說的臉色一黑低下腦袋,三好長逸與岩成友通也裝作沒看到,所謂三號三眾並不是三好家中勢力最強的三個人,只不過是三個握有軍政大權的一門眾抱團而已,如三好政康是攝津眾的軍事首領,三好長逸掌握山城半國的實權,岩成友通是三好長慶的女婿並沒有太大實權。

但是三好家中並非就他們三個人最強,負責大和國的松永久秀單論塊頭足以碾壓他們中任何一人,三好康長是河內國高屋城城主兼掌南河內半國,三好政保則掌握北河內半國,內藤宗勝掌握丹波半國,有力譜代家老還是很有一些,三好三人眾相對而言不佔優勢。

三好長逸向松永久秀遞個眼色,意思是幫忙打個圓場別讓大家太難堪,其子松永久通知機的站出來,笑言道:「下野守殿沒有那個意思,我等譜代家臣輔弼明主是沒有私心的,本意也是希望主公他日能有聚光院殿的成就,穩固並擴大三好家得之不易的家業。」

聚光院殿是三好長慶的戒名,提到剛故去的三好長慶許多武士露出哀傷之色,松永久通就是同構這個手段成功化解另一派的反擊,三好政保明知道著了道也不好不依不饒的繼續糾纏,瞪三好政康一眼悶哼作罷。

松永久秀端起茶器輕啜一口,露出深思之色:「三好三人眾太跋扈,不是個良好的合作盟友,只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上洛的布置離不開這三人的鼎力支持,由著他們鬧騰惹是生非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三好康長是著名的牆頭草老滑頭,三好政保是傀儡三好義繼的鐵杆輔政家老,內藤宗勝是站在他這一側的,阿波眾首領三好長治、讚岐眾首領十河存保、岸和田城城主十河存之,以及淡路眾首領安宅信康的態度曖昧不明,其他的各種小團體到不至於影響三好家政走向。

草草理順思路,松永久自責地說道:「輔政家老的職責是上須溝通家督、下須安撫眾將士,這一點我等做的不好也是有責任的,因而此事非主公之過,而是我等譜代家老之過也。」

「說的有道理,以後我等要改變態度,不能再把主公當作若殿看待了。」三好政保順勢提出自己的要求,三好三人眾左思右想沒找到合適的拒絕理由,只得愁眉苦臉的應合下來。

待會議散去,三好三人眾攔住松永久秀,三好政康好呢不滿地說道:「松永彈正這是何意啊!我們當初不是說好傀儡家督把持家政的嗎?怎麼就在關鍵時刻突然退縮了,搞的我等措手不及那麼狼狽。」

松永久秀似有所料,搖頭說道:「非我不願,實不能也。」

岩成友通挑眉問道:「此話怎講?」

松永久秀不緊不慢的說道:「今日之事顯然是主公心懷不滿的發泄,不見得要動搖我等的權威,但也絕不能當初一次偶發事件看待,想必諸君也從三好筑前守的態度里看出點問題,家中的譜代家臣態度曖昧不明,這就對我等是個極大的不利,繼續保持以往的強硬態度想必一定會引起更激烈的反彈,諸君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就搶馬車上的彈簧,用的力氣越大反彈的力量就越高……我的意思是堺町琵琶屋推出新馬車上有一種叫彈簧的東西,可以承載車廂的重量降低車體的震動傳遞……」松永久通被他父親瞪了一眼,就乖乖的低下腦袋閉緊嘴巴。

「我等畢竟是譜代家臣,主公年少盡心輔弼即可,身為家臣不應對主公說三道四。」三好長逸修為的表態讓幾個武士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心裡想著你這個老狐狸說話總是最不靠譜的,相信他的話還不如相信自己胡說八道。

「到不是因為本分的問題,而事關我等的大事所期,沒有家督的默許支持此事又怎能成功,以我等四家之合力只佔據家中三成,尚不足以行獨斷專權。」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眾講道理擺事實,讓他們認清三好家還沒有牆倒屋塌。

看起來像提線木偶的三好義繼實際擁有很大的施展空間,他們四個想掌握家中實權不能太操切,三好義繼是松永久秀力挺的家督,本意是在傀儡的過程中保持家督對自己的友好態度,被三好三人眾愚蠢和傲慢連累的被敵視就非常不爽。

岩成友通認真的說道:「說的對,我等的本意不是要對家督如何,本意也是在聚光院殿故去的今朝繼續保持三好家的霸權,三好家強盛是我等的榮光,三好家衰落是我等的恥辱,想必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越聽就越發覺得不對味,三好政康咂咂嘴暗想著:「今天的這場會議的氣氛不太對,似乎是針對他的莽撞行為敲打個不停,這是要針對我政康啊!」

想到這兒登時就有就點不樂意,心說自己指揮的攝津眾是三好家中實力最強的軍勢之一,軍力鼎盛不遜於為三好家崛起立下汗馬功勞的阿波眾,論統兵數量不下於松永久秀,論將士精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讓他低頭認錯豈不是告訴所有人,自己要比松永久秀低一頭。

三好政康目視左右露出崢嶸之色,目視松永久秀傲然道:「主公有錯為什麼就不能說,我等雖為家臣可依是譜代一門御由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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