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震關東 第414章 虎毒不食子

仲夏五月赤日炎炎,今年的太陽遠比往年更加熾熱,沒有三四月的明媚溫暖卻帶著流火季節里的熱浪滾滾,在三月份的時候甲斐還落下一場罕見的雹災,許多農作物因此受損嚴重,這兩個月又是連續的艷陽高照,乾涸的土地龜裂開一道道細小的口子,稻田裡禾苗被炙烤得無力地垂下葉片,苦苦忍耐著這個漫長而痛苦的盛夏。

甲斐躑躅崎館裡的氣氛卻寒冷的如數九寒冬,武田義信正在與他的父親武田信玄激烈的爭執著,近侍小姓們小心翼翼的貼著廊下的邊緣走過去,相互遇到也只是點點頭匆匆擦身而過,這個節骨眼上誰都不敢說話觸怒廳堂里的父子倆。

自從武田義信被關押越後幾個月之後,他的性子就變的越發捉摸不定脾氣也越來越漸長,幾次因為一點點分歧就和他父親吵起架來,難得武田信玄還能耐著性子開解他的兒子,無論是譜代家臣還是小姓近侍都覺得太郎殿下變了,而主公依然沒變。

武田義信皮膚白凈濃眉大眼,他的長相到是更近似他的母親三條夫人,只是性格脾氣卻一如年輕時的武田信玄那樣的牛脾氣不懂變通,梗著腦袋大聲說道:「父親大人明鑒,今度國中災害貧乏酷暑漸深卻無滴水降下,笛吹川、釜無川部分支流河水見底,此時正應該勘查旱情救助災民,而不應在諏訪郡內陳兵上萬枕戈待旦,孩兒恭請父親大人與鎮府公早日達成和睦,撤回軍勢准許他們回鄉救災,再恭請父親大人前往笛吹川、釜無川看望受災的災民。」

武田信玄注視著比他更年輕也更英俊的嫡長子,按下心中的不快耐心地說道:「太郎啊!本家已經免除國中今年的所有課稅,又吩咐譜代家臣駐守各地領地打井取水協助抗災,讓本家在這個炎炎酷暑里去鄉下看望災民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了吧!還有駐守諏訪郡內的軍勢也不能撤回來,本家向吉良家發出的和睦要請就沒斷絕過,只是鎮府公不願意放棄兩郡之地如之奈何?」

「鎮府公是幕府任命的信濃守護,若需要那兩郡就給他便是……」

「不可胡說!」武田信玄拍案而起,發覺自己的聲音有點過界嚇住武田義信,又坐回去緩緩說道:「這兩郡是我武田氏絕對不能讓出的領地,家中的譜代眾怨氣日漸濃烈,大家都不習慣信濃大半失去的生活,時間一久早晚會生出變亂,若是將這兩郡交給鎮府公,你我父子倆可就要就此絕命了。」

「有這麼嚴重嗎?孩兒覺得應該不會這樣吧?」武田義信疑惑的望著武田信玄,覺得自己的父親又在大驚小怪的欺騙他。

武田義信從小到大不知被武田信玄欺騙過多少次,每次說帶他去鄉下玩耍都沒有實現過哪怕一次,自己要求過好多次也要去湯谷溫泉,可每次即將成行的時候,都是他父親悄悄的帶著姬妾走掉,留著自己看守躑躅崎館裡發獃。

「當然會這麼嚴重,難道你忘記你的祖父和曾叔祖的故事了嗎?那就是你曾祖父與曾叔祖爭權後遺留下來的問題,最後被你的祖父在雨夜突襲殺光你曾叔祖一族,才徹底統一甲斐結束百多年的一門譜代大混亂。」

武田信玄說提到的就是油川信惠之亂,油川信惠是武田信玄的叔祖,武田信虎的親叔叔,因為武田信昌的寵愛而打算廢長立幼,最後死在年幼的武田信直(後改名武田信虎)手下結束武田家內的家督之爭,在此期間的血腥爭鬥自不必講,比起武田信直的悲慘童年,武田晴信和武田義信父子倆的童年還是比較幸福的。

武田義信茫然的說道:「祖父?孩兒好像從沒見過呀!」

「太郎是見過的,以前你祖父最疼愛的就是你了,那年你祖父還說要從駿河多帶些土產回來,其中就要給你準備一份特殊的禮物……」武田信玄的目光中流露出迷惘與追憶之色。

「那後來呢?」

「後來……你祖父就隱居在駿河沒有再回來。」武田信玄長吁一口氣,不打算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武田義信小心翼翼的說道:「父親大人,孩兒聽說是您流放了祖父,是嗎?」

「是誰告訴你的?」武田信玄皺眉望著他忐忑不安的表情,冷哼一聲說道:「以本家一人之力如何流放你祖父,還不是那幫譜代家臣團同心協力,把你祖父堵在甲斐之外,本家到是有想過把你祖父接回來安享晚年,只是老人家脾氣太倔強,不願意回來罷了。」

武田義信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那就真的是譜代家臣的緣故了!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逼迫家督呢?如今我甲斐武田氏家業有盛轉衰,譜代家臣會不會也向幾十年前那樣逼迫父親大人呢?我們甲斐現如今已經沒有道路可以擴張又該怎麼辦呢?」

武田信玄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微不可查的幽光,帶著和煦的微笑說道:「會有辦法的,譜代家臣們一定不會逼迫本家,放心吧!」

「那今年的旱情怎麼辦?農民們免稅也扛不住這個乾旱的夏季呀!看這天氣可能半個月內都難下雨,今年的糧食產量一定會銳減,到明年春天還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可我武田家還養著近兩萬軍勢,糧草支撐的住嗎?沒有糧草武士與足輕們都吃什麼?會不會惹出亂子來?」武田義信的問題像連珠炮似的吐出來,即使是武田信玄在短時間內也難以招架。

他早就發現自己的兒子和以前不太一樣,說話做事總帶著強烈的目的性,透破的情報顯示他與一些家中的刺頭武士有很深的關係,這些武士大多數都來自被釋放的六千俘虜,少部分來自武田義信的親信支族家的年輕武士。

這些人在家中鼓吹著越後不可戰勝的理論,試圖打著年輕武士的旗號爭奪家中的話語權,他們的理論就是越後吉良家無法抵擋不如儘快達成和睦,只要達成和睦就可以從越後學來技術知識提高甲斐的生活水平,甲斐富裕起來就不再需要擴張也不用再死人云雲。

總之他們的理論總帶著點奇怪的論調,索性這些人多半都是年輕武士在甲斐的主流輿論里還成不得氣候,部分譜代家臣也知道他們背後的支持者,所以大家都避諱著談論這群人,當然許多譜代家老在背後還是議論這些年輕武士的表現讓人失望。

從古到今武士的形成和作用就是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遊走於生與死之間爭奪的就是土地財富名聲家業傳承這幾樣,讓他們放棄對土地的執著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受,財富的作用略次於土地,再其次就是個人威名以及家業傳承,大多數武士都過著這種生活,只有極少數頂級武家才會把家業傳承和名聲擺在最前面,因為土地與財富對於他們來說唾手可得,所以只能在意後兩樣。

甲斐武田氏很不幸的是就是那種四樣缺三樣的武家,土地稀少不夠支撐眾多譜代家臣的胃口,財富雖然有金山但這不是細水長流的辦法,礦山總有挖光的一天,名聲到是有一些尤其在東國還算響亮,但還是完全不能和山名、大內、尼子這種作用七八個領國,甚至六分之一殿的輝煌相比,只有家業傳承還算穩定,沒有像山名、大內、尼子那樣因為子嗣傳承出現問題而衰落。

武田信玄決心試探一下他的真實想法,耐著性子說道:「嗯,這些問題都很重要,太郎又有什麼解決之道呢?」

武田義信的臉上閃過一絲興奮的色彩,但他依然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是!孩兒覺得這都不算太難解決,如今我甲斐面臨的問題很多,總結起來其實只有糧食危機和龐大的軍役負擔兩條,孩兒的初步想法是用甲州棋石金從越後購糧,解散一半的軍役返鄉務農,從越後學習先進的農業技術對甲斐農業進行整改,不用幾年就可以把甲斐的石高從二十四萬石提高到五十萬石以上,到那時譜代們領地不變知行翻番,就應該不會有抱怨了吧!」

「唔,從越後購買糧食,那麼該如何確保糧價呢?甲州棋石金用來培養赤備騎兵,若是挪來買糧食那麼赤備騎兵又該怎麼辦?解散一萬軍役返鄉務農雖好,但我甲斐缺少的不是人口而是田地,鄉下驟然增加一萬富餘勞力,沒有足夠的耕田給他們種怎麼辦?這些足輕都是經歷過生死拼殺的老兵,沒有耕地眾就沒有收入來源,怎麼安撫他們確保家中的安泰呢?學習越後的農業技術,但怎麼確保吉良家會全心全意的教你呢?」

年少的武田義信被一連串反問逼的啞口無言,他也說不清該怎麼獲得越後吉良家的支持,他還不至於傻到說出降服吉良家的蠢話,最少也要結為盟友才有可能獲得一定的支持,就像甲相駿三國同盟那樣,而達到武田義信所說的那種程度,起碼要降服吉良家擔當外樣大名才有資格享受。

武田義信怏怏不樂的離開,他這次的奮鬥依然毫無所獲,他就不明白越後再強不如自己家強的道理,不明白譜代家臣團對甲斐武田氏的作用和影響有多大,武田信虎就是在武田信玄與譜代家臣的合力之下流放出去再也不能回來,雖然他在武田義信面前又撒了謊,但是譜代家臣在那次流放過程中所充當的不光彩作用是毋庸置疑的。

這位縱橫信濃十幾年的甲斐之虎忽然長嘆一聲,已經摸清楚自己這個嫡長子的想法多麼的離奇詭異,部分譜代家老知道那些年輕武士所持有的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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