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震關東 第371章 打擊信心

四五月里是越後國降雨最少的季節,隨著陽光普照北半球天氣回暖,聳立於群山中的厚厚積雪隨之消融,融化的雪水恰好補足缺水的河流,這個季節恰恰是農民最繁忙的季節,禾苗拔節孕穗的關鍵時期,保持足量的水分非常重要。

領國內年滿十三歲的成年人全部下地勞作,常備軍團也負擔起協助鄉民灌水、施肥、除草、殺蟲的重要職責,民以食為天,武士就是從農民階級里崛起的集團,豪族地侍帶頭下地幹活只是一部分,吉良義時進一步強調軍民相互幫助,平時多幫民,戰時多擁軍。

絕對不允許越後國內出現那種整天挎著太刀在大街上橫衝直撞的武士,更不允許以試刀的名義拿著太刀狂斬平民,這種人一經發現立刻執行絞刑,無論誰來講情都絕不寬宥,殺人者死,傷人盜物者刑,不孝者上枷遊街,鄉里忠孝廉明著可舉薦入同心警固眾。

在吉良家的鐵腕整治下,越後國內浪人尋釁滋事的情況越來越少,不通孝義不知忠勤者被依次退職,隨後春日山城駐軍配合物見眾,展開的檢非違行動捉拿許多貪贓枉法,中飽私囊,玩忽職守的奉行人,領內不正之風為之一掃,新任物見奉行望月安芸守吉長的名號漸漸為人所知。

春日山城西南十公里外,藏於群山深谷中有一處木石結構的砦子,這裡面羈押著六千餘武田軍俘虜,他們被兩千守衛嚴格看守著,外圍設置三道哨崗嚴密到雀鳥難渡。

俘虜們的日子並不好過,農忙的季節里他們被幾千駐軍催促著做義務勞作,關川流域一帶的農活以及水利設施的整修加固都分包這些俘虜,他們就是一群奴隸不用花一分錢的奴隸,奴隸主就是高聳山巔的越後主宰。

他們一日三餐吃著玉米餅腌蘿蔔佐以土豆昆布湯,每天從天亮一直勞作到日落,每天累的回到牢房倒頭就睡根本沒時間和精力去想著越獄或者其他事情,充實而有壓抑的生活迫使他們忘記戰敗的傷痕,忘記親人同僚死去的仇恨,甚至忘記自己的過去。

堅固的大砦其實就是座看守犯人的監牢,不但收束六千俘虜還有越後國境內許多盜匪強人,犯罪的武士也關押在裡面,白日出去義務勞動,天黑之後回來休息,有駐軍、同心眾雙重保險外加越後四面八方的關峠把守,根本不怕這些犯人敢在光天化日下越獄逃跑,敢於以身試法的人都弔死在監牢的絞刑台上,至今還沒有一個幸運兒能逃出生天。

這一日俘虜們早早的被驅使出去勞作,只有少量守衛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吹噓聊天,三四郎站在箭櫓上無精打採的放哨,昨日踢了一下午的蹴鞠,晚上又被同僚拉去玩了半宿軍棋,導致他今天差點沒爬起來,睡眠嚴重不足只想閉著眼休息。

「以後絕不去玩軍棋,我三四郎向神佛發誓!」三四郎努力支撐著沉重的眼皮,依然不可阻止漸漸的閉上疲憊的雙眼,夢中他看到自己娶了一個漂亮的妻子生下一雙可愛的兒女,在戰場上立下功績被鎮府公賞識提拔為武士,他乘著高頭大馬意氣風發的回鄉,在遠處看到朝思暮想的妻子兒女,有種說不盡的幸福感覺。

就在他摟住妻子狂親不止的時候,一陣轟隆隆的震動聲打破安寧的夢境,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卻抱著一根柱子親了半天,嘴巴里滿是木頭樁子的苦鹹味道,噁心的三四郎只想嘔吐,扶著箭櫓的瞭望台正欲嘔吐,卻不小心瞥見大砦外湧來數百騎赤甲騎兵,在這群騎兵的最前列舉著一面大大的足利二引兩旗。

「這難道是……御馬迴眾?鎮府公!糟糕,我要趕快統治他們!」三四郎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嘴巴里什麼味道,跑過去敲響示警鐘,一陣又一陣急促的鐘聲將大砦里悠閑的武士喚醒,他們急忙聚集起來詢問怎麼回事,很快附近幾座箭櫓反饋到同樣的信息,公方殿下的本隊正在趕來。

監牢的鎮守使鈴木重次帶著守軍押解囚徒勞作,城裡官職最高的是三宅正貞在得知吉良義時突然視察時嚇了一大跳,再也顧不得玩耍半夜積累的黑眼圈,急忙下令放下弔橋城門大開列隊迎接,匆匆忙忙整理的隊伍散亂不齊、衣冠不整的迎接檢閱。

三宅正貞與幾個武士頭領武士頹唐的慫包樣,很快引起御馬迴眾的注意,他們沒有嬉笑打鬧也沒有惡語嘲諷,只是淡淡注視著彷彿在看一群搞笑的街頭藝人在表演滑稽戲,五六百騎旁若無人的闖入營寨,對列隊兩邊的武士全然不理不睬。

山岡時長很惱火,狠狠瞪了三宅正貞一眼,暗罵這個混蛋給三河武士丟人丟份,一夾馬腹追上前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吉良義時的臉色,古井無波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根本看不出有憤怒或者厭惡的表情,可他實在不敢放心,他太了解吉良義時眼睛裡揉不得半點沙子的性格。

順著營寨的步到前行,在第一處寨門門前全體下馬步行,還要再經過一道寨門才是看押囚犯的監牢區,剛走入監牢區的深處沒一會兒,就聽見吉良義時淡淡說道:「明日把渡邊高綱隊調過來鎮守營寨,鈴木重次隊調往下越新潟町等候安排。」

「是!」山岡時長不敢為他們說話,只能在心中為他們默哀。

這座大監獄是兩年前開始建設的,耗時一年用料無算為的就是看管境內犯罪的囚犯,日本中世的刑罰雖然囊括唐朝的許多制度,但隨著平安時代的安逸腐化,又經歷源平時代進入武家幕府的統治期,朝廷相對嚴謹的法令被幕府相對寬鬆的武家法度所代替,原有的囚罪、流罪體系呈現崩潰。

犯罪的武士要麼被革職流放,要麼就乾脆殺頭了事,小一些的罪過很可能在其他武士求情下免於處罰,這就等於將人情凌駕於法理之上,只要犯罪的武士與主君關係親密就可以得到赦免,反之則要遭到嚴厲的處分,比如前田利家殺死十阿彌就被相對粗暴的流放了事。

有了監牢和守衛,下一步就對執行囚罪提供了寬鬆的空間,囚犯是免費的勞動力,在農忙時下地幹活非農忙時期被組織起來紡線、織布、印染,而比囚罪更重的流罪則會發配到佐渡島開山挖礦做一輩子礦工。

翻越一道道寨門,進入把守最森嚴的中心區域,這裡關押著武田家的高級武士,曾經叱吒風雲的武田大將們穿著白色囚服披頭散髮的關在一個個隔間里,幾個月不見天日身上沾滿灰塵,蓬頭垢面的像一群乞丐。

最深處一個單獨的隔間里,武田信繁捧著富士川合戰的畫作閉目沉思,似乎在思考一個讓他困擾的問題,聽到遠處密集的腳步聲也不太在意,心道又是哪位武士不死心的過來勸降,他對於吉良家的勸降手段早已諳熟於心,乾脆放下吉良義時的親筆畫作,靠在麥草堆里繼續假寐。

等了一會兒果不其然聽到熟悉的落鎖聲,武田信繁依然閉目不語,打定主意裝睡把這一關躲過去,這種手段他已經成功的運用幾次,吉良家的勸降使者明知他在裝睡卻不敢動手,又不願意大著嗓門亂吼亂叫,通常是唧唧歪歪說上半天,直到說的口乾舌燥還不見他有動靜才被迫怏怏而退。

這次他也打算用相同的辦法裝睡躲過去,只是靜靜等了半天外邊一點動靜也沒有,武田信繁下意識察覺不對,雙眼微微睜開一道縫隙卻看到吉良義時笑意盈盈的望著他,大驚之下下意識坐起來一瞬間又開始後悔自己的魯莽。

來不及整理衣冠,急忙恭敬的俯身拜下:「武田信繁參見鎮府殿!」

「咳!卻是這些日子不見光亮,想必典廄殿還不知道外界的風雲變幻,當今天皇陛下正式踐作登基改年號永祿,我家主上得天皇下賜従三位,如今已是貴為鎮府公了,另外幕府加封主上為上野守護,想必典廄殿能夠明白這個意義何在吧?」

山岡時長非常機靈的插上一嘴,立馬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武田信繁聽的一個激靈,知道眼前笑容滿面的年輕人已經把他的兄長遠遠的甩開,心中暗道:「未曾想這一敗卻會引發如此變化,看來兄長還是錯估鎮府公的背景和手腕吶!如今大敗一出卻不知信濃的情勢會是如何?我武田家若想在吉良家的兵鋒下求存,就必須與這位公方殿打好關係,以我武田家的形式是斷然不能再行險招的。」

吉良義時沖身後的武士吩咐幾句,然後笑著說道:「武田典廄安好,想那青柳城一別已有數載,卻不知再次相見竟然會在這裡,讓余不禁感嘆日月流轉世事無常吶!典廄和余分屬兩個陣營,各為因由相互攻伐本是無可指摘,但現在典廄殿下做了我吉良家的監下囚徒,典廄殿應該轉變立場,為何還要抱殘守缺執迷不悟呢?」

武田信繁恭敬而又生硬的回答道:「鎮府公,抱歉了!在下有自己的堅持,有要守護的親眷友人,還有養育我們的一方熱土,無論家鄉多麼殘破那終歸是我們的家園,武士所追求的就是守護祖輩傳下的基業和榮耀,為此我等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所以在下是絕不會投降的!請多多諒解!」

「不愧是甲斐武士的表率,余最欣賞的武田家武士……」吉良義時笑著搖搖頭,似乎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又說道:「典廄這一點才是余所欣賞的地方,若是典廄被餘三言兩語說動主動投效過來,那便不是余所欣賞的武士表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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