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後烽煙 第282章 血火一退

天邊的最後一縷餘暉散盡,茫茫黑夜一隊隊足輕不辭勞苦的打掃著戰場,武田軍匆匆撤退丟下幾千具屍體,那裡有著屬於勝利者的戰利品,千曲川上的水軍早已不見蹤跡,凄厲的烏鴉彷彿訴說著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清冷的殘月映在這血染的八幡原上。

一簇簇熊熊燃燒的大火衝天而起,屍首必須儘快焚燒,尤其在旱災、蝗災、瘟疫橫行的時節,軍營里時而傳來一陣陣痛苦的哀號,隨軍醫師忙著燒開水處理傷員的傷口,經過反覆蒸餾的清酒能夠超過七十度,作為消毒用酒精也湊合著用,好在那群愛喝酒的越後武士還不知道,否則早晚要惹出麻煩。

戰爭取得勝利,戰果卻並不豐富,除了重傷癱瘓的武田軍士之外幾乎沒撈到俘虜,從戰爭的收益上來看,這一場合戰打的得不償失,具體能撈到多少利益,還需要在戰後和談來慢慢確定。

武士們有的興奮著唱起家鄉的民謠,有的皺眉思索總結一戰得失,更多的是欣喜之後的茫然無措,損失不輕收穫不多,死傷的同袍還在痛苦的呻吟著,有幾位擅長撰寫文書的佑筆積極的製作戰爭記錄。

旭山城內,吉良義時的心情非常惡劣,越後傳來的糟糕消息讓他連召開軍議的心思都沒有,他的心早已不在川中島,恨不得立刻長出翅膀飛向春日山城,但一堆軍務必須要他點頭處理,忙到半夜只小睡三個時辰,當太陽高高升起的時候才勉強爬起來。

佑筆松井信之拿著一疊文書興奮的說道:「館主大人來的正好,此戰的統計結果已經出來了,我方戰歿兩千六百七十六人,重傷一千五百三十三人,輕傷六千三百七十五人……武田軍戰歿四千八百五十九人,重傷、輕傷不計,不過武田軍的損失絕對比我方的損失要大的多,此役我軍大獲全勝了!」

「戰歿三成多,重傷不會低於三千人吧!以老臣觀察,武田軍幾乎人人有傷,這一次確定是要傷筋動骨了吧!」山本時幸勉強笑了笑臉上的憂慮一閃而過,深知這位家督的性格,能坐在這裡已經很不容易了。

「沒有焙烙隊決定勝局的突擊,恐怕只能獲得一場慘勝吧!」浪岡顕房也知道己方軍勢有多少斤兩,所佔的優勢無非是訓練專業、軍紀嚴明、裝備精良,令行禁止而已,無論是標槍還是槍盾都遠談不上百戰精銳。

「但是我方已經佔據巨大的優勢了……」本多時正剛想反駁,但想想確實沒那麼好打,最後搖頭道:「武田軍的堅韌出乎我等的預料,兩翼半損仍然死戰不退,確實很艱難啊!」

「不過,武田軍這次討死的武士可是不少呀!」

「呵呵呵……」眾武士們大笑起來,相比於己方的損失,武田家的名將死了一大摞,元氣大傷是肯定沒辦法推卸的,看他還怎麼說「五分勝」。

很快長尾家臣團、信濃國人眾陸續趕來,這一場久違的勝利讓大家都很興奮,興高采烈的討論著如何擊敗武田家以揚家名,很快有人發現吉良義時的臉色很不好看,低聲提醒自己的同伴,興奮討論聲漸漸消失,上百人又恢複寂靜。

「此戰雖勝,武田軍未退,諸君就不能掉以輕心!」吉良義時嚴肅的說道:「師匠,下一階段就是釘住武田軍不得動彈,信濃國人眾匯合柿崎和泉守、村上羽林中郎將的軍勢儘力攻城,以九月底為最後界限,確定最後的和睦疆域劃界,本家不但要川中島,更要小県郡!」

在座的信濃國人熱血沸騰,那是別離幾年的故土,再次回去會是怎樣的景象,許多人幻想起衣錦還鄉的美妙感覺。

「這裡就交給老臣與本庄美作守、小笠原信濃守來負責吧。」

「嗯!本家就先回越後了!」吉良義時起身而去。

「武衛殿要回去?」越後、信濃的武家驚訝道:「這是怎麼回事?戰爭剛打完尚未達成和睦,總大將就趕回去,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山本時幸皺眉不語,幾個知道內情的武士也紛紛閉口不語,待武士們的低聲猜測與議論漸漸消失後,這位譜代家老出聲說道:「昨日大勝殊為不易,本來今天是應該開慶功宴的,但此戰尚未盡全功也只能先行押後,如今戰爭尚未結束,有宴無酒也請諸君多多理解,至於此戰勝利的賞格,諸君不用憂心,我主早已做好規劃,待與武田家達成和睦後就立即發放!」

武田晴信痛惜的聽著陣亡武士的名錄,作為家督他要負擔巨大的責任,怎麼去面對甲斐的家鄉父老,怎麼去見那些殷切期盼著勝利歸來的親人,辛苦記載十幾年的家底被打掉三成,武田家的未來又該怎麼辦!

「此一戰損失倍於上田原、砥石崩啊!」武田家臣團唉聲嘆息著,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用,什麼武家名門,大義名份都抵不上戰場上取得勝利,能打贏戰爭比真金白銀都真,打不贏戰爭說的再多也白費。

「那吉良義時好狠的計謀,定是打著一場喝罵把我等軍心罵散的算盤吧!真是為打目的不擇手段啊!以老臣看來,這合戰是打不下去了!」今井信甫目光灼灼的掃過武田家臣團,尤其在譜代眾駒井政武、跡部信秋、長坂光堅等人的臉上停留的格外久。

往日里活躍的譜代家臣們一個個閉緊嘴巴,他們到是像解釋其實是戰爭的失利打擊武田家,而不是被檄文的喝罵打擊到武田家,可是有多少人相信呢?信濃國人可不管你是被哪個打擊的,只知道你被罵完就昏了個家督,然後就敗了,只有武田家臣團才知道並非如此。

吉良義時罵的到是歡快,但武田家有幾人在乎他罵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武田家那點陳年舊事翻出來不能說明任何問題,信濃國人眾更不在乎他在說什麼,戰場上誰的拳頭更硬誰能取得勝利才是真的,耍嘴皮子打不贏戰爭,更打不出源氏名門的稱號。

現在的情況就不一樣了,他不但罵的歡快還罵昏自家主公,讓不明真相的國人豪族們以為自己理虧,那些信濃國人都在想你武田家真不濟事,有本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有本事打贏合戰啊!

武田晴信很樂意宣揚自己身為源氏名門的稱號,給祖先增光添彩給自己加上輝煌神聖的外衣,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前提是別碰上吉良義時這樣既有名份,又不缺威名的武家貴胄。

這次他運氣不好,毫無防備之下被吉良義時一封檄文罵的當場昏過去,直接導致武田軍中樞指揮失靈,整個戰爭的局勢再也把握不住,只能被動的比拼戰鬥意志,等於是放棄自己的戰爭節奏去努力適應對方的戰爭節奏,能打輸一點都不奇怪。

武田家臣團知道這場合戰輸的窩囊,即便不能贏也不至於輸,打個平分秋色也行啊,起碼雙方都能各自宣揚自己取得勝利,至於到底誰贏誰輸都不重要,面子里子佔一樣才是最重要的,兩樣都占不到只能硬生生吃個悶虧,還沒處說理去,可想而知武田家臣團心裡有多窩囊。

好歹他武田家也是幾百年的武家名門,比不上吉良家也的名份也不算太差,幾百年發展起來的譜代家臣團不會因為一篇檄文就罵散,武田家也不在乎他怎麼罵,只要能打贏戰爭早晚還能扳回來。

「砰」的一聲,武田晴信的拳頭砸在案几上,各懷心思的家臣、國人精神俱是一震,只聽他高聲說道:「諸君!此為我武田家生死存亡之際,請諸君務必提高警惕與我晴信一道穩住局勢,奉行眾立刻行動起來,安撫國人醫治傷兵,武士們團結起來鼓舞衰退的士氣,所有人都要行動起來,與我晴信一道保衛信濃,保衛武田家!」

慷慨激昂的聲音與語調是那麼的熟悉,再次喚起武田家武士們略微沉寂的滿腔熱血,在場的武士不約而同的撐地俯身道:「我等願為主公效犬馬之勞!」

信濃川中島上發生的激烈戰爭在悄無聲息之間過去,在通往越後關山的街道上,一隊赤甲騎兵疾馳呼嘯著疾馳而過,領頭的騎士目光掃過街道兩旁乾裂的土地,臉色頓時變的更加難看。

從北信濃飯山向北,沿著野尻湖一路蜿蜒北行,他所看到的景象就是田地荒蕪,一蹦一跳的蝗蟲聚集成群啃食所能見到的所有植物,農民們跪在田埂間束手無策,那一張張滿是皺紋痛苦哀傷的表情讓他的心頭壓著沉甸甸的大石。

沿著關川向北行進就進入長尾家的核心地區,這條滋潤兩岸十幾萬居民的母親河變的格外清淺,旱魔肆虐整個東國,尤其在越後帶來的衝擊更大,往年這個時候正是雨水豐沛的季節,四處分部的池塘河溝都是滿滿的,可如今哪裡還能見到池塘的蹤影,小溪乾枯斷流池塘底露出一道道裂開的口子,就像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穿過大手門,一路沿著曲折的山道上山,來到本丸前看到近侍們面色正常才悄悄鬆口氣,阿緒早早的等待廊下,看到吉良義時就急忙迎過來:「殿下!公主殿下已經脫離危險了,多虧十六文錢先生妙手回春呀!」

「永田德本?他不是在湯沢御所嗎?」吉良義時疑惑的看著小侍女阿緒,便跟著她一路來到天守閣,此時虎姬剛剛睡下,蒼白的臉上泛著恬靜的笑容,幾名侍女全部帶著口罩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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