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傳說 第289章 前夜

那次電話之後,作為和楊攀一個房間,接觸時間最長的人,張俊並沒有看到楊攀在誰的面前表現出過為家人擔心的情緒來。

但是他知道,他心中肯定是放不下依藍和即將出生的孩子的。因為他去廁所的時間比較頻繁,而且時間也比平時都要長。

張俊當然知道楊攀在幹什麼,躲在衛生間裡面給義大利那邊打電話,了解最新情況。但是出了衛生間,楊攀臉上的表情就再也找不到任何異樣了。

他估計全中國對除了他和楊攀知道這事之外,就沒有其他人知道了。而楊攀也肯定認為除了他自己,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

就這樣把此事深埋在心底,等到世界盃結束了,他再回去。張俊一點都不擔心楊攀會因為這個事情影響到他比賽,因為楊攀知道輕重,顧全大局,必定有調節心情和狀態的辦法。

※※※

「今天是最後一天訓練了。」在開始一天的訓練之前,邱素輝對場中的球員們大聲說道。其實也是他最後一次帶這群人訓練了,世界盃之後就要離職的話他還沒有說出來。「明天我們就要面臨著也許是有生以來最為重要的一場比賽!我希望大家好好的訓練,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勁頭!我們可以走到決賽這一步,絕對不是運氣!沒有實力,我們什麼都幹不成。巴西是一個強大的對手,但是,我們並不弱於他們!我知道,一個月打七場比賽,讓你們很多人都覺得累,但是我希望大家堅持一下,堅持到明天結束。行不行?!」

「行!!」球員們異口同聲地吼道。

「很好!老胡,你來。」他回頭向胡力招招手。

胡力跑過來,拍拍手:「下面開始訓練,簡單的熱身之後,我們進行進攻套路演練,這次演練的重點在於轉守為攻的時候如何快速推進……」

胡力在向球員們講述訓練的要點,而邱素輝則回到遮陽棚下面,拿起戰術板,重新檢視起來。凡是已經訓練過的條目他都在後面打了一個對勾,現在戰術板上的對勾已經越來越多,而沒有打勾的地方越來越少。

他抬頭望向藍天。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決戰時刻即將來臨。

※※※

訓練依然不對外開放,蘇菲和其他所有記者一樣,繼續吃中國對的閉門羹。不過他們似乎都沒有什麼怨言,這個時候中國某些方面的特色就體現出好的一面來了。在重要的時刻,新聞自由也要為國家利益服務,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中國對打擾不得,所以也沒有人再在媒體上面抱怨中國對搞新聞封鎖。

因為拍不到訓練場裡面的照片,蘇菲的專欄連續兩天都用了緊鎖的大門這張照片。

她在文章裡面寫道:「……邱素輝關閉了國家隊的訓練,我們記者全都看不到了。緊鎖的大門後面隱約可以傳出哨聲,一群捨不得離去的記者就坐在大門外面猜測著裡面此時此刻正在進行哪項訓練。大家情緒都挺高的,沒有因為國家隊不讓採訪而有多少怨言。

有人給我說,他到現在才發現開普敦的氣候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冷,之前忙著在各個賽場之間穿梭報道,讓他根本無暇顧及身邊的情況。現在距離我們任務的結束還有不到三天了,在決賽開始之前,我們才突然有了空閑時間。一邊是緊張的決賽,一邊卻是悠閑的有些無所事事的我們。很矛盾嗎?可是竟然沒有人覺得這樣是不對勁的……」

蘇菲知道這個時候的國內肯定不像他們這些前方記者一樣悠閑。因為按照慣例,國內的媒體們肯定都在加班加點的為這次決賽做報道準備,不管是平面媒體、電視媒體還是網路媒體都要拿出兩個方案來。以備不時之需。

一個是中國隊贏球的報道方案。另外一個就是輸球的方案。

蘇菲也接到了李延的通知,要有寫輸球評論的心理準備。

其實她知道,李延和自己是堅定的中國隊支持者,無論從感情還是從實力分析來說,他們都不認為中國隊要輸球。尤其是蘇菲,也許她是這個世界上對中國隊最有信心的人了,比那些球員都更有信心。

寫輸球評論的心理準備啊……

蘇菲把玩著滑鼠,看著筆記本電腦上面的空白WORD文檔,她想像不出那應該怎麼樣的一種心理。中國隊輸球,那彷彿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

「張俊!來一腳!」胡力撐開裝足球的袋子,對著張俊喊道。

張俊發現自己前方正好有一顆皮球,他知道胡力教練的意思。於是跨了一步,輕輕起腳一挑,足球聽話的划出一道弧線,然後墜入了胡力撐開的袋子。

「好腳法!」胡力對張俊豎起了大拇指,然後轉身去收集滾到其他地方的足球了。

「胡教練,要我幫忙嗎?」張俊對著胡力的背影大聲問道。

「不用了,你趕快回去洗澡換衣服吧,這個時候別著涼了!」胡力背對他揮揮手。

張俊看看胡力微駝的背影,和花白的頭髮。他放下了手中的運動包,然後小跑到了胡力面前:「撐開袋子,胡教練。」

說完,一腳一個,把這一片的足球統統往胡力手中的口袋踢去。

「咳,不是讓你回去嗎?不聽話感冒了的話,可就不好了。」胡力的語氣裡面其實沒有多少埋怨。

「嘿嘿,胡教練,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呢。這種情況根本不能讓我感冒,反正這也算是一種訓練吧。」嘴上說著,張俊又踢進了一個球。

把所有的足球都踢進口袋之後,胡力的工作也算完成了。一老一少,兩個人並肩向場外走去。

「張俊,明天的比賽,你各方面的準備都做好了吧?」

「當然,身體、心理、狀態全都OK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邱對於你們可是給予了厚望呢。」胡力呵呵笑著。「我這個老頭子呢,也已經快六十五歲了,轉眼也就要到退休的年齡了。如果不是當初在中原俱樂部青年隊遇見老邱,也許現在的我已經退休養老了吧?」

「胡教練……」

「現在回想起和老邱見面共事的往事,彷彿都還在昨天。時間過的好快,一晃這八年就過去了……當初他對我說要拿第二年U21聯賽的冠軍時,我還以為他在痴人說夢。沒想到現在我們就是世界盃都已經可能拿到了。」

「張俊……」

「嗯,什麼事?胡教練。」

胡力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把邱素輝的話告訴他。「老邱在世界盃前就給我說過了,他決定在這屆世界盃之後選擇離職。」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不刺激到張俊。

張俊先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臉上的表情就恢複了正常。「是嗎?呵呵,我也有想過。他這個時候離職是最好的選擇。」

胡力以外張俊想歪了,連忙解釋道:「你可別往其他地方想啊。他不是功成名就之後就急流勇退,事實上……」

張俊搖頭打斷了胡力的話:「我當然知道,胡教練。邱指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很清楚。不過看看中國足球現在國內的一些東西,我想是邱指覺得累了吧?如果可以給中國足球帶來一座金光閃閃的世界盃固然好,就算只拿一個亞軍,也算是對得起一直信任他的陳煒了。這個時候走,不虧欠誰。」

「你似乎一點都不吃驚……」

「呵呵,胡教練,別以為我們球員就什麼都不懂。有些事情大家都很清楚呢,只是大家都不說而已。」

胡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下,掩飾自己的尷尬,「好吧,今天我也不是想給你討論中國足球現狀的。我只是想告訴你,明天的比賽是老邱帶領你們的最後一場比賽了,我希望你們好好乾,讓他這個句號劃圓了。老邱可是很器重你的。」

說著胡力將手裡的口袋放在了器材室裡面。

張俊笑道:「胡教練,您這個時候給我說這麼重要的事情,就不怕到時候比賽,我心裡胡思亂想的發揮失常?」

「嘿嘿。」胡力狡黠的笑笑,「別以為只有老邱一個人了解你。我相信你,如果這點事情就能讓你動搖的話,那麼佛洛倫薩也拿不到三冠王了。」

張俊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胡力說的不錯,他根本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影響狀態,相反,這隻能激發他的表現。

放好了足球的胡力拍拍手,然後又拍拍張俊的肩膀:「我們走吧,別讓那些人等急了。」

兩個人一步步走出了訓練場,而場地的照明燈在他們身後一盞接一盞的熄滅了。

※※※

邱指要在世界盃之後離職的消息,張俊並沒有告訴其他人。有些事情他知道就行了,他可以保證自己狀態不受影響,但是他無法保證全隊二十三個人都像他一樣,對這件事情看的如此淡然。

楊攀要當爸爸,邱指要離開中國隊……這些事情都留到比賽之後再說吧。

今天晚上的晚餐遠沒有前兩天那麼熱鬧了,大多數人都埋著頭吃飯,也不說話,也不出聲。決賽的緊張氣氛,從這個時候起就已經彌散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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