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雲深不知 10

唐儷辭眼波流轉,淺淺地笑:「是誰?」妘妃幽幽地道:「帶話的是戚侍衛的小侄子,幕後之人自然不會是他,不過是個被人利用的棋子罷了。但聽說要取『綠魅』的人,是為了解熱毒,綠魅不是能解百毒之物,我遣人私下打聽,對症之毒不過幾種,一種是黃明竹、一種是艷葩、一種是孤枝若雪。三種都是奇毒,除了綠魅,無藥可救。」唐儷辭柔聲道:「你一貫很聰明。」妘妃凄然而笑:「聰明……我若再聰明十倍,你會憐惜我嗎?」唐儷辭眼睫微揚,淡淡地道:「不會。」妘妃別過頭去:「那你何必贊我?」長長吸了口氣,她接下去道,「我身上中的是艷葩之毒,我猜求葯之人也許中的也是艷葩。」唐儷辭眼眸微動:「他如果夠謹慎,只怕中的不是艷葩之毒。我要綠魅,是為了解黃明竹之毒。」妘妃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你沒有中毒,那是為誰求葯?」唐儷辭道:「幾個朋友。」妘妃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一顆綠魅,救不了幾個人……」唐儷辭沒有回答,她停了一會兒,慢慢地問,「你……要我為你的朋友……去死嗎?」唐儷辭臉色不變,仍舊沒有回答。

一顆眼淚自她臉上滑落,她緩緩放下了翠綠色的簾幕,將自己留在垂簾之後:「我明白了……三日之後,翠柳小荷熏香爐內,綠魅之珠,憑君……自取。」她是唐為謙的女兒,當年唐為謙從井中救起唐儷辭,是她在床頭悉心照料,而後傾心戀慕上這位風姿瀟洒,全才全能的義兄……然而唐儷辭獨行自立,並不為她的柔情所動。之後她入宮為妃,這段心事已全然不堪,但唐儷辭他……也從未對她之不幸流露過任何同情……

少時讀過多少書本,戲看傳奇,多說郎君薄情,當真……是好薄情的郎君啊……

「妘兒,我給皇上說我能治你的病。」簾幕之外,唐儷辭卻不如她的想像轉身離去,傳入耳中的語調依舊溫柔,甚至依然輕輕含笑,彷彿她之心碎腸斷全然不曾存在,「若是治不好,就是欺君之罪。」妘妃微微一震:「你……」

「我不會醫術,但不會撇下妘兒。」唐儷辭柔聲道,腳步聲細緩,他向床邊走來,一隻手穿過垂簾,白皙柔軟的手指輕輕撫了撫妘妃的頭髮,「明白嗎?」妘妃全身僵硬:「我不明白……」唐儷辭仍是柔聲:「我會救你。」妘妃緩緩地問,語音有纖微的顫:「你要救我……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唐儷辭只是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別怕。」妘妃一把抓住他的手,顫聲道:「儷辭,我在你心裡……我在你心裡可有一絲半點的地位?平日里……平日里除了我爹,你可也有時會想起我?颳風的時候,下雨的時候,皇上生氣的時候,你……你可曾想起過我?」手中緊握的手指輕輕地抽了回去,簾外的聲音很好聽:「當然。」妘妃纖秀的唇角微微抽搐了幾下:「你騙我。」唐儷辭並不否認,柔聲道:「我明日會再來,為你帶來解毒之葯。」妘妃默然無言,唐儷辭的腳步輕緩地離去,片刻之後,腳步聲再度響起,卻是兩名粉衣小婢輕輕返回,兩邊撩起垂簾,細心以簾勾勾起,輕聲問道:「娘娘,可要喝茶嗎?」妘妃振作精神,露出歡容:「和國舅閑聊家常,精神卻是好多了,叫御膳房進一盤新果來。」粉衣小婢鞠身應是,一人輕輕退了出去。

唐儷辭離開慈元殿,緩衣輕帶,步態安然。太宗帝冕上的珍珠是太祖所傳,就算是得寵的妘妃,想要從中作手調換,也非易事,關鍵在於為太宗更衣的大太監王繼恩。要他出手盜珠或者搶珠並不困難,困難的是皇宮大內之中高手眾多,一旦落下痕迹,國丈府難逃大劫;而轉嫁他人出手盜珠本是上策,卻有人先下手為強,逼迫妘妃下手盜珠……這是一箭雙鵰之計嗎?目的究竟真是綠魅,或是國丈府?又或者是……梅花易數、狂蘭無行,甚至……傅主梅?他見過了妘妃,消息必定會傳出去,妘妃既然說出三日盜珠的期限,想必盜珠之計早就想好,而綠魅將經由妘妃落入自己手裡也必在他人意料之中,三日後翠柳小荷之中會有一場苦戰。但即使是妘妃盜珠之計成功,即使是自己順利得到綠魅,國丈府也難免遭逢一場大難,能盜綠魅之人有幾人,皇上心裡清楚得很……不論成敗,唐府都會是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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