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雲深不知 07

「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唐為謙在客堂坐下,接過唐儷辭端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脾氣稍平,「大半年的杳無音信,竟然還有人說你死了,真是……真是荒唐至極!你有想過你的身份嗎?有想過你在外面胡作非為、亂花銀子,旁人要怎麼看我、怎麼看妘妃嗎?你……你說你也不是孩子了,成天瞎逛胡鬧,除了會賺錢,你還會什麼?」唐儷辭應了聲是,撫了撫唐為謙的背,柔聲道:「義父別太擔心了,孩兒在外面很好。」唐為謙勃然大怒:「誰擔心你了?你不是死了嗎?你怎麼不死?你怎麼還不死?」他怒氣沖沖地指著唐儷辭的鼻子,重重一摔袖子,「等你死了再來見我!」言罷拍案而去,頭也不回。唐儷辭端起桌上自己的茶,淺淺呷了一口,將茶碗的扣輕輕放回,目望地面,一派安然。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廝怯怯地靠近唐儷辭:「少……少爺……」唐儷辭回過頭來,溫和一笑:「元兒。」那小廝點了點頭:「少爺……」唐儷辭將他拉近身邊,摸了摸他的頭,就如他時常撫摸鳳鳳的頭:「什麼事?」元兒眼眶頓時紅了:「老爺……老爺罵我。」唐儷辭拍了拍他的頭:「老爺也時常罵我,不礙事,他罵你是因為他在乎你。」元兒點了點頭,哽咽道:「元兒明白,可是……可是老爺罵我,是不許我給少爺捎消息……老爺病了,病得可重了,大夫說只有……只有大半年的壽命了。」唐儷辭微微一震:「什麼病?」元兒指著胸口:「老爺胸口長了個瘤子,老痛。」唐儷辭把他摟了過來,又拍了拍他的背:「好孩子,這事真是要向我說,別怕,沒事的。」元兒滿眼含淚:「少爺你會治好老爺嗎?」唐儷辭微微一笑:「當然,別怕,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元兒應了一聲,跑出去兩步,又回過頭來:「少爺……」唐儷辭端起茶碗,白玉般的手指輕攔繪著青藍松柏的瓷面:「什麼事?」元兒遲疑了一下:「我聽說妘妃也病了……」唐儷辭眉頭微微一蹙:「我知道了。」元兒退下,他呷了口茶,輕輕嘆了口氣。

未過半刻,有個人影從大門走入,拱手一禮:「少爺,丞相府聽聞少爺回府,請少爺前往有事相談。」唐儷辭放下茶碗:「我知道丞相想談的是什麼事,你去回話,丞相府不保我國丈府上下平安,我不會和他談。」那紅衣廝仆表情尷尬:「來的是丞相府的馬護院。」唐儷辭身子後移,慵懶地倚在椅背上,指尖輕敲白瓷:「馬護院也好,牛護院也罷,這樣吧……你告訴他到今年臘月十八,如果我滿府上下包括妘妃都平安無事,我就和他談他很想知道的那件事。如果趙丞相不願意,那便算了,反正那人和我也沒多大關係,是死是活我也不關心。」紅衣廝仆唯唯諾諾,退了下去,心裡顯然很是詫異。

唐儷辭望著紅衣廝仆的背影,緩緩站了起來,往唐為謙的房間走去。

從窗外望去,可以清晰地看見唐為謙的背影,他對著桌台在擺弄什麼。唐儷辭站到床前,並不掩飾身形,抬目望去,只見唐為謙手裡拿的是一瓶藥丸,正顫顫巍巍地要放進嘴裡。他微微嘆了口氣,推門而入,把唐為謙扶住,倒了杯清水給他送葯。

「你……你來幹什麼?」唐為謙服下藥丸,喘了幾口氣,「我叫你死了以後再來見我!反正在你眼裡本來就沒我這個義父!你來幹什麼?出去出去!」唐儷辭並不解釋,等候唐為謙怒罵之後,柔聲問道:「聽說妘妃病了?」唐為謙一怔:「你從哪聽說的?」唐儷辭微微一頓,輕輕嘆了口氣:「那就是真的了?」唐為謙沉默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捂住胸口狠狠地道:「病得不輕,我去見了一次,什麼也不說,只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唐儷辭不再說話,突地並起雙指,點中唐為謙胸口兩處穴道。唐為謙驀然受制,張口結舌,驚愕地看著這個他從水井裡撈起來的義子:「你——」

唐儷辭並不理睬唐為謙的驚愕,輕輕解開他的衣襟,只見在胸口正中生了個雞蛋大小的瘤子,生相甚是可怕。他不通醫術,手掌按在唐為謙胸口,一股真氣傳入,順血脈流動,只覺這瘤子里氣血流動,並非單純的肉瘤,似乎和體內較大的血脈相通。「嗒」的一聲輕響,他出手截脈之術點住唐為謙胸口處與那肉瘤相通的血脈,掌下真力加勁,一股炙熱無比的真氣逼入那肉瘤之中。唐為謙一聲大叫,剎那隻覺是一把烈火燒在了胸口:「你這妖狐!給我施了什麼妖法……」但見皮肉剎那灼焦,肉瘤乾癟焦黑,渾然就是被火焰烙死了,然而卻沒有流出半點血跡。唐為謙張口結舌,體內灼熱的真氣仍在流動,唐儷辭閉目凝神,真元所凝的內力推動唐為謙氣血循環運行,片刻之後,他便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彷彿精力充沛,四肢百骸到處都舒服得很,剛才胸口的劇痛似乎都是久遠之前的事了:「你給我施了什麼妖法?」唐儷辭舉起左手按在唇上:「噓——閉上眼睛,好好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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