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藍色冰棺 01

第二天一清早,十里紅亭之下,紅姑娘、白素車、撫翠帶著依舊五花大綁的池雲,與唐儷辭交換阿誰。柳眼依然不見蹤影,不知去了何處,以人易人的過程出奇的順利,雖然風流店在十里紅亭埋伏下數十位殺手,然而直至唐儷辭帶著池雲離去,紅姑娘也未找到必殺的絕好機會,只得任其離去。

「唐儷辭,不可小看的對手。」白素車淡淡的道,「如有一天能殺此人,必定很有成就感。」紅姑娘面罩霜寒,一言不發,對唐儷辭恨之入骨。撫翠卻是哈哈一笑,「交易即成,大家回去吧回去吧,要殺唐儷辭,日後有的是機會。」白素車回身帶頭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按刀頓住,「西公主不別而去,你卻似乎心情很好?」撫翠笑嘻嘻的道,「哦?你看出我心情很好?」白素車一頓之後,邁步前行,並不回答。紅姑娘跟在她身後離去,兩人一同登上風流店的白色馬車,隱入門帘之後。

撫翠望著離去的白色馬車吃吃的笑,素兒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令他欣賞了,或許她可以給那人建言,換掉小紅那小丫頭,讓素兒坐小紅這個位,說不定會比小紅更好。小紅丫頭聰明則聰明,美則美矣,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是柳眼的人。

當池雲被解開捆綁,吐出口中所塞的布條的時候,唐儷辭正在喝茶,面帶微笑,以一種平靜從容並且溫文爾雅神態看著他。沈郎魂面無表情的將池雲身上的繩索擲在地上,鳳鳳站在椅上,雙手緊握著椅柄,不住搖晃,興奮的看著池雲。

當一個人被捆成一團的時候,的確有些像一個分不出頭尾的球。池雲咬牙切齒的看著唐儷辭,唐儷辭報以越發溫和的微笑,「感覺好些了么?」池雲呸了一聲,「很差!」他斜眼冷冷的看著唐儷辭,「你感覺如何?」唐儷辭喝了一口芳香清雅的好茶,「感覺不錯。」

「那個臭婆娘在我身上下了什麼『春水碧』,聽說摸一下就會中毒,但看起來是她胡吹大氣。」池雲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像你這種奸詐成性的老狐狸,連猩鬼九心丸都毒不死你,區區什麼『春水碧』算得了什麼……」唐儷辭看著他踉蹌站起,唇角微翹,「我沒中毒是因為你身上的毒早就解了,並不是白素車胡吹大氣,這樣你可滿意?」池雲哼了一聲,「你怎會有解藥?」唐儷辭微笑,「秘密。」池雲再問,「你又怎麼知道我身上有毒?」唐儷辭再喝一口茶,「風流店擅用毒藥,諾大肉票在手,怎能不下毒?顯而易見……沒有在你身上下上三五十種劇毒,已是客氣了。」

「那是說臭婆娘還算手下留情了?」池雲冷冷的道。唐儷辭放下茶杯,「如你願這樣想,自是很好,可惜你定要將別人想得十惡不赦,我也是沒有辦法,唉……池雲,上茶。」池雲怒道,「上茶?」唐儷辭拂了拂衣袖,有些慵懶的支頷,「為你一夜未眠,上茶,過會去買幾個菜,大家都餓了。」池雲雙手雙足仍酸痛不已,劇毒雖解,渾身疲憊,聞言咬牙切齒,「你——」唐儷辭支頷一揮袖,微笑道,「還不快去?」池雲只得一掉頭,恨恨而去。

沈郎魂淡淡的道,「看你的臉色,不好。」唐儷辭手按腹部,眉間略顯疲憊,「不妨,昨夜可有人探查此地?」沈郎魂道,「有,不過是兩個扒銀子的小賊,被我丟進衙門裡了。」微微一頓,「我還以為昨夜你會硬闖鴻門宴,鮮血淋漓、拖泥帶水的回來。」

「硬闖是池雲的作風,不是我的。」唐儷辭微笑,「鮮血淋漓、拖泥帶水未免狼狽,面對敵人好友,都該面帶笑容,溫謙恭順,才會有人請你喝茶。」沈郎魂淡淡的道,「哈哈,這個……平常不是叫做刁滑么?」唐儷辭尚未回答,鳳鳳突然手舞足蹈,搖晃椅背,眉開眼笑,「咿唔……咿唔咿唔……布嘰……」沈郎魂哈哈一笑,「看起來有人非常了解你。」唐儷辭眉頭略展,似笑非笑。

「話說下一步,打算如何?」

「下一步,我要去飄零眉苑,菩提谷中,找一座墳。」唐儷辭道,「此外,柳眼不見蹤影,以他現在的心性,必定有所圖謀。」

「一座墳,你要找方周的屍骸?」沈郎魂道,「他已被埋進地下,說不定屍體已被什麼老鼠、蛆蟲吃得面目全非,你還不死心么?」

「嗯,尚未見到棺材白骨,」唐儷辭微笑,「什麼叫作死心?說不定……他會把灌有冰泉的冰棺直接葬下,說不定他下葬之處土質特異,可保身體不壞,世上之事本就是無奇不有。」沈郎魂看了他一眼,未作回答,慢慢吐出了一口長氣。

九封鎮集市之上。

池雲一身白衣又臟又亂,咬牙切齒東張西望,只看街上何處有賣酒肉?可憐九封鎮乃是偏僻小鎮,一條青石小街,從頭到尾不過二十丈,除了賣雞雜的小攤,青天白日之下,連個賣饅頭的都沒有。

他毫不懷疑唐儷辭在整他,事實上也是。正在他把街逛了兩三遍,不知如何回去交差之時,突然瞧見一人,「咦?」

只見道路之旁,一人紫衣牽馬,雙眉微蹙,似有滿懷不可解的情愁,聞言微微一怔,「池雲?」

池雲嘿嘿一笑,「姓鐘的小丫頭,你是來找白毛狐狸精的吧?跟我來。」在他而言,鍾春髻不過是個無趣無聊的小王八,但在此時此刻看來,她卻是找不到酒菜的上上借口,自是心花怒放。

為何想見的時候,尋得如此辛苦,不想見的時候,轉頭就能遇上?鍾春髻茫然看著難得對她面露笑容的池雲,其實她此時此刻並不想見唐儷辭,但心中想不見,就真的能夠不見嗎?也許此別之後,分道揚鑣,她就再也見不到他……那瓶藥水在她懷裡,已被她的體溫溫熱,輕易不能察覺它的存在,但瓶中之物的冰冷,又豈是溫度所能掩蓋?遲疑片刻,她對池雲勉強一笑,「唐公子近來可好?」

「就算世上的人都死光了,他也不會不好的。」池雲涼涼的道,「來吧。」

九封鎮華麗宅院之中,沈郎魂和唐儷辭談話剛至一個段落,突聞門外兩個人的腳步聲,池雲大步回來,身後跟著一人,「諾,九封鎮街上不賣酒菜,不過我帶回來一個人,也許你會感興趣。」

「唐公子。」鍾春髻避開了唐儷辭的目光,「我……」

「鍾姑娘真是神機妙算,天下之大總是能和我等巧遇。」沈郎魂淡淡的道,「此番有何要事?」唐儷辭微笑,「鍾姑娘南行與我等同路,不過巧合,沈兄不必介意。」他站了起來,衣袖微擺,「姑娘請坐。」

房中並非只有他坐的一張椅子,除了鳳鳳、沈郎魂坐的椅子之外,尚有三張空椅,但他這麼站起一讓,讓鍾春髻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倍受尊寵之感,情不自禁坐了下來,「我……我……」她定了定神,「我只是追尋師父的蹤跡,恰好和唐公子同路。」

「原來如此,雪線子的蹤跡,唐某可以代為尋找。」唐儷辭道,「如有消息,隨時通知姑娘如何?」鍾春髻點了點頭,卻又突然搖了搖頭,呆了半晌,她道,「其實我……尋找師父並沒有要事,我只是不知道究竟要去哪裡……」自從下了青山崖,她就迷失了要去的方向,從前行走江湖是為了什麼,如今竟絲毫不能明了,只覺天地寥廓,星月凄迷,朋友雖多,竟無一個能夠談心解惑。她究竟要往何處去?究竟要做何事?她行走在這天地之間,究竟有何意義?一切的一切,彷彿都成了深不可測的謎……人生,除了一些全然不可能的妄想之外,毫無意義。

唐儷辭微微一笑,「如果鍾姑娘無事,不如與我等同行吧。」出言一出,池雲和沈郎魂同時瞪了他一眼,鍾春髻呆了一下,彷彿唐儷辭此言讓她更加迷茫,「唐公子此行要去哪裡?」唐儷辭道,「去尋一具屍首,救一條人命。」鍾春髻低下頭來,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暈,輕聲道:「原來如此……那春髻自然應當全力相助。」

池雲口齒一動,沈郎魂一聲低咳,池雲本要開口就罵池雲沈郎魂唐儷辭解決不了的事,要你姓鐘的小丫頭相助有什麼用?真他媽的不知死活!但沈郎魂既然阻止,他嘴上沒說,臉上悻悻的完全不以為然。唐儷辭要到飄零眉苑菩提谷找方周的屍體,要這小丫頭同路做什麼?難道還指望她開山劈石、盜墓掘屍么?而沈郎魂目不轉睛的看著鍾春髻,彷彿要從她身上看出一個洞來,對唐儷辭挽留之語,居然沒有絲毫訝異。

「不過這裡是什麼地方?這麼偏僻的村鎮,怎會有如此一處豪宅?」鍾春髻游目四顧,只見房屋裝飾華麗,桌椅雕琢精細,渾然一處富貴人家模樣,只是不見半個奴僕。唐儷辭彎腰抱起了鳳鳳,「這裡是我一位好友幾年前隱居之處,這個小鎮,本來風景絕美,有一大片梅林。」鍾春髻眉頭微蹙,「但如今並沒有看見梅林。」唐儷辭道,「那是因為他放了一把火將梅花盡數燒了,大火將此處房屋半毀,而我後來翻修成如今的樣子。」鍾春髻紛亂的心頭一震,「是那位寫詩的朋友么?」她心中想的卻是:是那位在你身上下毒將你投入水井再放了一把火的朋友么?待你如此狠毒,為何說起來你卻沒有絲毫怨對?難道當年之事,真是你錯得無可辯駁?

「嗯……」唐儷辭抱起了鳳鳳,卻是轉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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