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絕殺

門已開了一小半,突然一顫,停止了開啟。鐵心正等著門大開後進去,見此情形不由一怔,驚叫道:「怎麼回事?」

馮仁孝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其實只跟隨谷大用坐螺舟下水,當時只到得外間,根本沒進去過。他張了張口,也說不上來,就在這時,門忽地又一顫,竟然又關了起來。少芸見勢不妙,將身一縱,從空隙中一躍而入。

此時門打開了兩尺許,少芸身法極快,閃身躍入時連碰都不曾碰到。但鐵心便是側著身子都快有兩尺了,眼見這扇沉重之極的大門正在關上,雖然關閉的速度甚慢,可他哪敢和少芸那般一躍而入?心想萬一在門裡卡住,豈不是要活活擠死,伸手一把扳住了門邊,想將這門扳開。饒是他有一身神力,可哪裡扳得動?門關上的速度雖然慢了些,可仍在慢慢關上。他卻不知這開門與關門都是用先行者血脈為引,以機括驅動,動力則來自那葫蘆形的水釜。鐵心力量雖然大得遠超儕輩,可這機械之力比百餘個鐵心的力量還要大,他一個人怎麼扳得開?急要叫人幫忙,但用力時一口氣屏住了,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張臉漲得通紅。

少芸已然躍入了裡面,見沒人跟進來,那門卻要關上了,情知定然是被張永與谷大用發覺後以機括關門。她也不知這機括到底是如何控制的,心下大急,見一邊正有一塊石頭,一把抓了過來塞進了門縫裡。這石塊也不過尺許厚,一卡在門裡,登時被擠得吱喳作響。好在這石頭甚是堅硬,雖然被壓得掉了不少石粉,一時卻還不會被壓碎。鐵心見此情形,這才舒了口氣,叫道:「快來幫忙!」此時他那四個手下才如夢方醒,忙不迭幫著鐵心想將門推開。這四人力量倒也不小,只是縱然加上他們,這門仍是紋絲不動。不過總算止住了關門之勢,不然只怕已經將少芸堵在門裡的石頭夾得粉碎。

少芸見門縫仍然只有尺許。這樣的距離,她鑽出來還勉強能行,外面那幾個男人卻是休想鑽進來。她正待再找塊石頭塞進門縫裡,或者再找一下裡面有無扳手一類的機關,忽聽那邊馮仁孝驚叫道:「娘娘小心!」

馮仁孝也在幫忙扳著門,卻是正對著門縫。少芸只覺背後突然一寒,心知有人暗算。她正面對著大門,長劍背在背後,一時來不及拔劍,左腳在門邊一蹬,右腳在壁上一踩,人一躍而起。也就是這一剎那,一支利劍正從她腳下掠過,離刺中少芸只差毫釐之微。

儘管險險閃過這一劍,少芸心中卻暗暗僥倖。縱然只過了這一招,她已覺察到出手暗算自己這人雖然劍術不凡,卻終究與張永有雲泥之別。如果方才這一劍是張永暗算自己,只怕連腳上筋脈都盡被割斷了。她此時人還不曾落地,猛然一轉身,竟然便在空中轉了半圈。不等那長劍收回,她的左右腳一錯,已夾住了這把長劍。

暗算少芸的,正是谷大用。谷大用雖然以機關之術將關門的機括扳動,卻也有些忐忑。聽皮洛斯說,岱輿島乃是上古先行者留下的遺迹,機關必須用先行者血脈才能開啟。自己雖然不能啟動,但藉助機關之術卻能將其阻攔。只是這些機括縱然堅固,畢竟已不知多少年了,也不知還能頂到幾時。見門外在用蠻力扳門,他心中更慌,心想門外之人還好辦,門裡這少芸卻萬萬不能再留。所以趁少芸還不曾發現自己,拔劍便暗算過來。只是他也沒想到會被外面的馮仁孝叫破,肚裡暗暗罵道:「這吃裡扒外的東西!」手中劍勢一緊,想趁著少芸未及拔劍之時除掉她。

谷大用的劍術在八虎中雖然敬陪末座,但也不是個庸手。見少芸居然用雙腳夾住自己的利劍,心道:「你這婆娘,當自己的腳是鐵打的不成?」他變招倒也甚速,手腕一翻,便想將長劍豎起來。這樣一來,少芸再想用雙腳夾住劍身,便會被劍刃削斷。

谷大用雖然長了副肥矮模樣,心思卻極是機敏。他正要翻腕,卻覺手中長劍倒似落在了鐵鉗鉗口中一般,哪裡翻得過來?他大吃一驚,心道:「這婆娘……腳真是鐵打的?」

少芸不曾纏過足,自然也不是鐵打的。谷大用沒有與少芸正面動過手,不知少芸的靴刃。少芸右腳上配著靴刃,此時她右腳在下,左腳在上,劍身正平貼在靴刃之上。原來拳經有謂:手是兩扇門,全憑腳打人。說的是腳力遠大於手力。谷大用本身的力量也就比少芸大不了多少,此時以單手對抗少芸的雙足,哪裡能翻得過腕來?而少芸的體重已然全都落在了谷大用長劍的前端,力道一用實,左腳上雖無靴刃,卻踩在劍身上。谷大用只覺劍尖上彷彿挽著上千斤的重物,他的心思倒也真箇靈敏,當機立斷,手一松,人向後一躍。也就是這時少芸一腳飛踢過來,靴刃的寒光划了個月牙形,不過她也沒想到谷大用竟然有棄劍而逃的決斷,這一腳雖然踢得神妙非常,卻踢了一個空。

「當」一聲響,谷大用的劍這時才落到了地上。他已經退了兩尺許,少芸方才這腳雖然沒能踢中他,但靴刃到處,勁風划過他的額角,谷大用也覺隱隱作痛,顱骨都似被割裂了。見少芸拔出了背後長劍,定然是要追來。他心中駭然,忖道:「惠妃……這婆娘,武功怎的這般高了?」

雖然不曾和少芸真正交過手,但谷大用總覺得少芸本是貴妃,一個女子本領即便再好,也是有限的。只有聽得她殺了魏彬時才小小吃了一驚,但也覺得少芸乃是用計取勝,勝之不武。縱然先前在船上見她與自己一個手下過了一招,仍然覺得她不過如此。但此時與少芸親自動手,他才知道這個自己一直不甚放在眼裡的女子竟然武功一高至此。就算還不能超過魏彬和丘聚,也已相去無幾,比他卻已然高出了一籌。他下來時最擔心的便是被那拳力奇強之人闖進來,現在那人被擋在了門外,可少芸只怕比那人更是難纏。眼見少芸拔出了身後長劍,接下來這一擊定是雷霆萬鈞,不可阻擋,於是手往懷裡一探,又摸出了那燃犀鏡。

燃犀鏡是以藥線引燃,以藥物急劇燃燒而發出極強之光。谷大用自知武功不甚佳,此物不啻救命法寶,因此一逃到岱輿島上,頭一件事便是將燃犀鏡補充好藥物。此時長劍已經掉落,他自然又掏出了這件東西。

當谷大用摸出燃犀鏡時,少芸就已經知道這人想做什麼了。在這燃犀鏡下少芸已然上了兩回當,自不會再上第三回。她知道谷大用定然深知這岱輿島的機關,只消將他擒下,定能逼得他說出這些機括的秘密,當谷大用一摸出燃犀鏡,她便閉上了眼,左手已握住了繩鏢。

陽明先生傳她這路象山心法時,便曾說過,這路心法不僅僅是一門內功心法,亦是心學的精要。

「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陸象山這兩句話是心學的基本,也是象山心法的總綱。將心與宇宙合二為一時,呼吸與天地同步,無微不至,無遠弗屆。

這便是象山心法中的「心眼」。少芸以往總是不能到此境界,陽明先生才要她多體會「知行合一」四字。而此時她雖然閉上了眼,眼前卻彷彿越來越明亮,周圍的一切反而更加清晰起來。

定不能讓谷大用再次逃脫了!

強光一閃,谷大用按下了燃犀鏡。

這道光亮得恍如閃電,映得人鬚眉悉見。只是亮光剛閉過,谷大用便覺左腳腳踝處傳來了一陣鑽心疼痛,不由慘叫一聲,低頭看去,卻見腳踝處插了一支繩鏢。這繩鏢扎入皮肉甚深,鏢頭直刺入肉,已將小腿肚都扎得通了。虧得谷大用生得肥胖,繩鏢總算還不曾完全透到另一邊去。他又驚又怕,也不知少芸怎麼會在燃犀鏡亮起之時仍能出手傷了自己,只道這燃犀鏡發得早了點兒。他也顧不得疼痛,奮力一掙,手中燃犀鏡又是一按。這一掙倒是將繩鏢掙脫了,小腿肚上傷口鮮血淋漓,但剛把燃犀鏡按下,右腿上又是一陣透入骨髓的疼痛。這一回他兩腳俱傷,就算想掙也掙不動了。少芸也不知他這燃犀鏡只能亮起兩次,還怕他接二連三地亮起來。她將手腕一抖,繩鏢如臂使指,一下脫出了谷大用的右腿,將他手中的燃犀鏡捲住,用力一接,燃犀鏡脫手而出,掉落在地。接著她飛身一躍,已到谷大用身前,劍尖抵在了谷大用咽喉處。谷大用只覺咽喉處一陣寒意徹骨,也不知是不是已經刺進了皮肉中,一張臉立時變了,說道:「娘娘……」

少芸喝道:「快將門打開!」

雖然一張臉已然渾若土色,谷大用卻還苦笑了一下道:「娘娘,機關是在塔尖上,我也沒別個辦法。」

少芸哼了一聲,心想此人說話定然不實,手腕一催力,長劍向前微微一探。她的手法極細,這一劍若是再進一分,勢必會讓谷大用的喉嚨添個血洞出來,但劍尖只是陷入皮肉,卻不曾刺破皮膚。她道:「是么?」

谷大用背後便是鐵架子,他退也退不了,若是向前一探,劍尖又要直刺入肉,只能拚命伸長了脖子,只盼別被劍刃割破,連聲道:「娘娘,娘娘,機關便在塔底的右邊……」

八虎中,谷大用殘忍不及馬永成,陰毒不及魏彬,劍術不及丘聚,忠實不及高鳳,機變不及羅祥,卻最為怕死。因為咽喉處被利劍頂著,谷大用一張臉也已有些扭曲變形。少芸知道這個人定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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