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失去的城市 第四十章

這個下午,奧布斯·肖警官很難得地外出了。

不,嚴格意義上來說並非如此。首先,因為奧布斯經常下午都不在,其次,因為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下午外出」。至少沒有絲毫官方批准的意味。用一種更精確的說法的話,應該是奧布斯·肖警官又穿上樸素的衣服逃避工作去了。

與往常一樣,奧布斯的翹班行程里有板球這一部分。多數時候這意味著他會在綠衣人酒吧喝啤酒,而今天有些特殊。他將公事帶到了羅德板球場,為了趕上一年一度的伊頓公學對哈羅公學的比賽。這天天氣晴朗,值得花時間站在那裡(儘管周圍都是人,因為參觀賽事的人將近一萬),拿個派或是一瓶,要不三瓶啤酒,眼中滿是黑壓壓的人頭和女帽,以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板球白色。

要知道,奧布斯對於板球並沒多大興趣,但是紳士的運動是過去他太太十分推崇的,所以派和啤酒——滿足這兩個要求是奧布斯人生的重心。

他想到了艾博蘭。未婚的艾博蘭,總是全副精力投入的艾博蘭——目前為止,奧布斯能看出這兩者之間的聯繫無法否認。

「你需要一位妻子。」某個下午他曾這麼告訴艾博蘭,不是在什麼別的地方,就在綠衣人俱樂部。

「我需要的是一個更關心警務工作,並且不想脫離這份工作的警察夥伴。」艾博蘭如此回答。

這話說得有些傷人。畢竟,他,奧布斯,跟弗雷迪一樣已經參與到正在進行的案子里了,而且……

噢,不,就在他在場地中站定時,他想到:今天我不應該想弗雷迪。弗雷迪,閃開。為了表明對公事的思考已經結束,他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到比賽和今日的氣氛之中。他只是人群中的另一張臉,憂慮之色漸漸消退。

不過,他仍然在不停地思考。他控制不住。他的思緒回到了艾博蘭和他都專註著的「處於多事之秋的鐵路公司」上。兩位警察曾問過自己到底是誰將保鏢打死的。「他們中的其中一個施暴者來自鐵路公司。」弗雷迪料定如此,不過這次奧布斯表示贊同。就像鼻子長在臉上那般顯而易見,卡瓦納和他的公司正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畢竟,他們可都不是什麼好人,不是嗎?貴族、實業家和政治家全是一群只會中飽私囊的傢伙,如果你擁有足夠凌駕於法律之上的影響力,那麼打破律法就只是小事一樁了。

該死的,奧布斯想道。聽我說。他已經開始像弗雷迪那樣思考了。這種毛病會傳染,就是這樣。

但可能他們已經知道了——這是艾博蘭說的。如果他們能讓那保鏢開口,那麼卡瓦納和他的公司說不定就會發現巴拉特·辛格就是墓地的那個小夥子。

「如果他是那個人,那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奧布斯問道。

「說不定毫無關係,奧布斯,說不定毫無關係。誰知道呢?」

毫無疑問這是道謎題。就像那些拼在一塊的木刻板,你在手裡翻弄它們,就是想知道怎樣將它們拼湊成功。

思緒亂作一團,酒意上頭,周遭觀眾洪亮的呼喝聲,以及他未經批准就跑來運動場,或許還沒人注意到他的開溜的事實,這意味著奧布斯無心留意有三個男人穿過人群出現在了賽場後方。

他們背對著圍欄,雙臂交疊於胸前,禮帽的帽檐拉低,試著擺出低調的尋常人的姿勢。

那三人並沒有從他們的帽檐下方觀看比賽。他們的視線牢牢地聚焦在了奧布斯·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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