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鬼城 第二十一章

後來想起這件事,幽靈可以得出結論,他們應該是偶然碰上了阿克巴爾手下某位軍閥的一個移動營地。在這樣的基地里,部落酋長會派遣狙擊手前往撤軍隊伍上方的山口就位待命,他們在這裡用傑賽爾步槍向下方可憐的行軍隊伍傾瀉著毀滅和死亡,酋長還會派遣騎手下山,前往附近通向山口底部的秘密山路,這些騎手發起駭人又極具破壞性的突擊,他們殺向撤軍部隊後方戒備不太森嚴的隊伍,毫不留情地砍倒僕人、婦女和兒童,劫掠已經所剩無幾的給養。

就是在這裡,卡瓦納掌握的普什圖語知識派上了用場。沒錯,這救了他們的命。他們爬上一座山坡,馬匹在堅硬寒冷的山路上一腳深一腳淺地前進,就在這時,有個哨兵朝他們打了聲招呼。

感謝老天,這個人只看了一眼他們身上的裝束,從遠處把他們當成了阿富汗人。在他喊話問好時,卡瓦納敏捷的思維再一次力挽狂瀾,他沒有表現出驚訝,也沒有拔腿逃跑,他保持著鎮定,以同樣的方式答了話。

在他的指示下,三人停下了腳步。在他們前方大約兩百碼的位置,哨兵從一塊突出地面的岩石後頭站起身來,他的傑賽爾還斜掛在背上。哨兵的五官有些難以辨認,他捧起手放在嘴邊,再次用普什圖語喊道:「你好!」

卡瓦納的腦子飛速運轉:他們絕對不能靠得太近,那樣他們會被看做冒名頂替的騙子。但如果他們掉頭逃跑,阿富汗人有可能會騎馬追趕他們,這些人都是優秀的騎手,這次追捕十有八九也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拉韋爾騎在他身邊,他緊張地瞥了他一眼。「夥計,我們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閉嘴,」卡瓦納噓道,他沒有理會拉韋爾的憤怒,「我在想辦法。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再說話,跟著我做就行。」

與此同時,那個哨兵再次把手捧在嘴邊,他在呼喚自己身後某些他們看不見的人,接著,有好幾張臉從山裡冒了出來,有六七個人。老天,他們險些就一頭騎到營地裡面去了。他們現在站在那裡,目光越過雙方之間這段距離望著他們,其中一兩個人還用手護住眼睛,遮擋冬日低垂的陽光,他們肯定全都很奇怪,為什麼這三個訪客在營地門外停下了腳步。

卡瓦納心裡有了答案。他們不能逃跑,也不能前進。而如果嘗試回答更多的問話,肯定會暴露出他的普什圖語掌握得並不夠好。

其中一個人取下了他的步槍,但卡瓦納搶先主導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沒等對方架起武器,卡瓦納已經朝他喊起了話。「我的好朋友,我們追捕英國膽小鬼來到這裡。跟著我們的這個人,是一個被捕的錫克渣滓。這個人試圖穿著我們的衣服逃跑,想當逃兵。」

山路對面傳來阿富汗人的笑聲。因為對普什圖語一竅不通,那個印度士兵對等待著他的命運一無所知。他依舊忠誠,老實。

「你在說什麼,夥計?」拉韋爾詢問道。

「安靜。」卡瓦納反駁道。

他再次揚起聲音。「現在,我們把這個戰利品留給你們,作為給你們女人的禮物,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要離開這裡了。」

於是他拔出偷來的開伯爾刀,做了一個快速的假動作,假裝自己割斷了綁在印度士兵手上的繩索。困惑的印度兵在馬鞍上轉過身來看著卡瓦納,臉上滿是疑惑。「長官?」但卡瓦納俯下身子,一把抓住他的腳提了起來,在印度兵坐立不穩的同時,他用開伯爾刀的利刃無情地用力一划,割開了這個絕望男人的跟腱。

在山路另一頭的阿富汗人大聲鬨笑和嘲弄時,卡瓦納揮手向他們告別,他和拉韋爾隨即調轉過馬頭。與此同時,印度士兵試圖從地上站起身來,然而被割裂的腳跟在他身下折開,傷口湧出鮮血,他跌倒在地上,一邊哭泣,一邊懇求。「長官?長官?」

可他們把他留在了那裡,把他的命運交到了阿富汗女人手裡。無論是活著被剝皮,還是受盡千刀萬剮而死。他們把這個無名的印度兵留在了那裡,讓他承受難以形容的死亡,這樣他們才有可能拯救自己。

「天哪,夥計,這太冷血了。」拉韋爾後來說道,此時他們已經在山口上方的岩石中安好了營地。

「要麼他死,要麼我們一起死。」卡瓦納說。

當天晚上他們聽見了槍聲,這兩個人都想像著自己也聽見了印度兵在遠方的尖叫,此時阿富汗女人已經開始了她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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