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一

埃齊奧的呼吸逐漸平復了下來,但在危機過去之後,渾身的傷痛也重新席捲了回來。但在養足精神之前,他的當務之急卻是填飽肚子——他已經有將近二十四個小時沒有吃過一點東西了。

他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儘可能包好了手上的傷口。此後,他湊著石頭上滴出的流水喝了幾口,然後起身檢查了下整個身體。好在骨頭還沒斷,只是身體左側的舊傷口上有些擦傷,但關係不大。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雖然暫時沒有人追上來,但他們肯定看到了他跌下陡坡並跑過斷橋的全過程。或許他們沒注意到他成功了,或許他們以為他已經摔死了,但他絕不能僥倖認為他們會棄之不顧——就算是為了搜尋屍體,他們也會下來察看的。聖殿騎士團一定會想方設法確認他的死亡,畢竟他是騎士團夙敵中的一位導師。他看了看身旁的高山,相比沿著小路而上,還是用攀登來得快些。他不知這小路通向何方,並且它也太窄了,上面連格鬥的空間都沒有。而山崖上看上去不難攀登,唯一的障礙就是幾處積雪,而這正好可以讓他解解渴。他搖了搖自己的身子,然後縱身開始了這段路程。

他很高興自己現在是一身黑衣,這樣他就沒必要刻意把自己隱藏在岩石的陰影中了。最初他並不難找到立足點,但很快他便不得不努力伸展自己的四肢,連肌肉都不時發出痛楚來表達自己的抗議。有一次一塊碎石突然砸到了他的手上,差點讓他從100英尺高的懸崖上摔下去。沿峭壁而下的水流既是災難也是福音——說它是災難,是因為濕潤的岩石很難下手攀爬;說它是福音,是因為水流意味著上方會有溪流或至少是山澗。

經過半個小時的攀登他終於抵達了山頂,那裡是一片長滿青草的草地,典型的阿爾卑斯草原。草原的兩側是牆壁與灰褐色的石頭,而它的西方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小路。或許這曾是一條綿長的山口隧道,但多年前的一場地震把它切成了埃齊奧剛才攀上來的斷崖,以及斷橋橫跨的那條溪谷。

埃齊奧攀上了山谷的一邊四處察看,努力觀察通路的方位、水源的位置以及周圍是否有人。他足足觀察了半個小時才決定繼續前進,同時抖動了一下身體以保持溫暖——在長時間的僵直之後,他的肌肉都有些發硬了。現在他渾身又濕又冷,幾乎無法再在野外做過多的停留。雖然他必須逃離聖殿騎士團的追殺,但如果他首先敗給了自然法則的話,那麼一切也就都沒意義了。

他順著水流聲找到了一條小溪,儘可能多地喝足了水,然後沿著小溪開始了前進。岸邊很快出現了一些灌木,順著灌木他很快找到了一口池塘。他在池塘邊停了下來——如果在離馬斯亞夫城堡下的小山村如此之遠的地方會找到什麼活物,那麼這一定會是上帝的賜福;但既然這裡有個池塘,那麼至少這裡會有點希望能抓到魚吧。

他蹲了下來,凝視著深處黝黑的池水。他如同魚鷹般一動不動,如平常一樣保持著耐心。不久之後,水面上忽然泛起了一圈漣漪——雖然它是如此的微弱,但它足以證明水面下有什麼活的東西。他繼續凝視著水面,雖然幾隻蒼蠅飛到了他的身上,但他也只能強忍著不轟走它們。為了不驚動獵物,他只能忍受蚊蟲的叮咬了。

他終於有了收穫——那傢伙有著肥滿的身材與青白的體色,正緩慢地在水面下六英寸深的位置遊動。似乎是條鯉魚,或者是類似的什麼魚,但都比他預想的要好得多。接著,另一條更加灰暗的魚靠近了它,接著是第三條,它的魚鱗是黃銅色的。

埃齊奧靜靜地等待著機會——等到它們把嘴伸出水面來透氣時,他就立刻動手。他聚精會神,繃緊了身子,摩拳擦掌等待著狩獵的那一刻。

那隻黑色的魚首先活動了起來,它的嘴唇一張一合,吐出了一大串的氣泡。

埃齊奧猛然跳了起來!

當他縮回去時,手上已經多了條不斷扭動的大魚。不等它掙脫自己的掌心,他就把它摔到了地上並用一塊石頭給砸死了。由於缺乏烤魚的條件,他只能琢磨怎麼把它生吞活剝下去了。但當他的目光落在那塊用來砸死魚的石頭上時,他忽然想起了那塊在攀登時掉在他頭上的石頭。是燧石!要是走運的話,他可以用它來生火烘烤衣服和食物了!雖然他並不排斥吃生魚——在某本書上他曾讀過,在遙遠的東方有個民族會把生魚肉當作美食——但烘乾衣服卻是另一回事了。雖然在這種情況下生火併不明智,但他願意承擔這種風險。如果沒猜錯的話,他恐怕是近千年以來首次踏入這個山谷的人——這裡隱藏在一片高山之中,即使在數英里外也難以發現這裡。

他從灌木叢中搜集了一些樹枝,在數次實驗之後,他成功地點燃了一小片乾草。他小心地將這片乾草移動到了搭好的柴堆下面,整個柴堆立刻燃燒了起來。它燃燒得很明亮,只冒出了很少的煙卻產生了很多的熱量,而那些煙也迅速消散在了微風之中。

自從見到馬斯亞夫城堡以來,埃齊奧第一次真正微笑了起來。

雖然身子很冷,但為了節省時間,他還是將衣服脫在了一條簡易的支架上烘烤了起來,而那條魚也同樣在支架上烤著。火堆燃燒了不到一個小時便徹底熄滅了,烤火的痕迹也被他清了個乾淨。現在他的肚子已經填飽,身上的衣服縱使不算乾淨,也至少是又暖又幹了——就算還沒幹透他也要穿上衣服,正如就算筋疲力盡他也要堅持下去一樣。篝火、池塘、一路上的戰鬥都使得他強撐著才不至於睡去,但現在至少他算是養了點精神吧。

他覺得自己應該返回城堡——他需要那些裝備,也需要解開那裡的秘密,至少這是他這趟旅行的目的。當重新啟程時,他很快注意到了山谷的南方還有一條向上蜿蜒的小路。這是什麼人開闢的小路?難不成是遠古時期的人類嗎?埃齊奧沒時間去思索這些,但他很高興自己會發現這條道路。它向著馬斯亞夫的方向伸展開去,於是埃齊奧開始了自己的攀爬。

在爬行了500英尺之後,小路在一處狹窄的山岬處走到了盡頭。在那裡,幾塊地基石表明這裡在很久前曾是一座瞭望塔,士兵們可以駐紮於此守衛附近的村莊,並隨時為城堡提供早期預警。向東望去便是整個馬斯亞夫城堡,它的城牆與圓頂塔樓布滿了埃齊奧的視野。埃齊奧仔細地觀察著,他的眼睛如同鷹眼一樣,仔細地尋找著任何一處可以幫他返回的蛛絲馬跡。

很快,他在下方很遠處發現了一座索道橋,巧合的是,這座橋正好架在他此前飛奔過的那道懸崖上。從他的角度來看,這是接近城堡的唯一通道。橋頭上有個橋頭堡,但另一邊的橋頭卻相對寬敞。然而,如何從他現在的位置下到橋上卻是問題的所在:這一路上都是嶙峋的黑石,就連野山羊都會絆倒在石頭上;並且更糟的是,這段路程完全處在橋頭哨所的視野之中。

埃齊奧抬頭看了看太陽,它剛剛爬過了頂點。他估算了一下,自己得花上四至五個鐘頭才能抵達城堡,但他必須趕在日落之前抵達。於是他慢慢地從山岬上翻了下去,小心地避開那些落石,以免岩石掉落的聲音引起橋頭堡里守衛的警覺。這項工作很需要技巧,但好在他正處在背對太陽的位置上,這樣對於山下的衛兵來說,他是完全被遮蓋在刺眼的夕陽中的。於是,當太陽落山之後,他也順利抵達了懸崖的下面。

最後,他抵達了距離索道橋西方不到五十碼的一塊大岩石的後面。天氣已經轉涼,風力也逐漸加大了。那座由黑油浸制索道,以窄木板鋪就的索道橋在風中咯咯作響。哨位上有兩個裝備十字弩與長劍的衛兵,他們在寒風中踱著步子,但並沒有足夠的膽量走上橋去。

天色昏暗微暝,這雖然讓埃齊奧很難準確判斷距離,卻也很好地遮蔽了他的身影。他蹲伏下去,如同陰影一般接近了索道橋,但是一旦上了橋那就沒有任何掩體可以利用了,何況他手上也並沒有武器。

他在距橋約十英尺的地方停了下來,仔細注視著衛兵的舉動。還好,他們只是在無精打采地溜達而已,毫無警惕,這讓埃齊奧感到很高興。唯一的變化就是哨所的燈給點亮了,看來這裡的衛兵不止戶外的兩個人。

想幹掉他們,他就必須找到武器。雖然一路上他都在專註於隱藏自己的身體,沒來得及去找些趁手的裝備,但是他仍然沒有忘記這座山上布滿了燧石與鋒利的石塊。於是,他俯身精心挑選了一塊大約十二英寸長,兩英寸寬,如同利刃形狀的燧石。但不幸的是,他的動作有些急促,不慎碰落了很多小石塊——於是隨著碎石下落的嘎啦嘎啦聲,空氣似乎一下子就凝固了。

萬幸的是,那些衛兵並沒有發現這場異狀。他定了定神,仔細打量了下那座索道橋。橋長大約三十碼,在衛兵發現他之前他至少能跑掉一半的路程,但他必須馬上動身。於是,他繃緊了身子,然後猛地向前沖了上去!

但剛剛衝上橋頭之後,他就發現事情有些不對了。這股衝勁使得索道橋劇烈地晃動了起來,他只得緊緊抓住繩索,這樣才能保持平衡。寶貴的時間就這麼消耗掉了,而回過神來的衛兵也立刻大呼小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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