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話 四

突然,電話鈴不響了。約翰尼從窗邊轉過身,看見凱西·夏普站在電話旁,手裡提著話筒。「他都告訴我了,」她說,「約翰尼,他告訴我你在這裡,還告訴我你打算幹什麼。」

「胡說,」他說,「我沒有什麼打算。」說著他又回到了窗邊。

「他覺得你有。」凱西說。

「這說明他也會犯錯。」他看見指縫間的煙已經燃到了煙蒂,便把它摁滅在床頭柜上的煙灰缸里。

「我爺爺一直很喜歡你,」凱西說,「他不希望看到你發生任何不測。」

約翰尼聳聳肩,說:「據我所知,我已經和路易斯·塞拉皮斯沒有任何關係了。」

凱西把聽筒貼在耳邊,完全沒注意約翰尼在說什麼,只專心地聽她爺爺說話。他看在眼裡,閉上了嘴。反正說了也是白說。

「他說,」凱西說,「克勞德·聖西爾和菲爾·哈維正在趕過來。是他讓他們來的。」

「那真是感謝他了。」他不耐煩地說道。

凱西繼續說:「我也很喜歡你,約翰尼。我能理解為什麼我爺爺那麼器重你。你打心眼裡為我著想,不是嗎?也許我可以主動去醫院住上一段時間,一個星期,或者幾天。」

「幾天夠嗎?」他問。

「差不多。」她把電話遞給他,「他想和你說話。我覺得你最好聽聽。反正他總會設法讓你聽到。你也很清楚這一點。」

約翰尼一百個不情願地接過電話。

「……你現在的麻煩是丟了工作。這讓你十分鬱悶。你覺得如果沒有工作,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你就是這樣的人。我喜歡你這一點。你和我一樣。聽著,有件事要你去辦。是關於大會的。去做宣傳工作,保證阿方斯·加姆當選。你一定能出色地完成這個任務。打電話給加姆。打電話給阿方斯·加姆。約翰尼,打電話給加姆。打電話……」

約翰尼掛上電話。

「我又有新工作了,」他告訴凱西,「我要幫加姆競選總統。至少路易斯是這麼說的。」

「你願意嗎?」凱西問他,「在提名大會上作為他的公關出席?」

他聳聳肩。為什麼不呢?反正加姆有錢,他肯定不會虧待我。再說了,現任總統肯特·馬格雷夫也沒比加姆強到哪裡去。約翰尼心想,我

一定要有份工作,我得維持生計,我還有妻子和兩個孩子要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你覺得加姆這次有機會嗎?」凱西問他。

「我覺得沒有。但是官場上總會有奇蹟。想想1968年理查德·尼克松那次神奇復出吧。」

「加姆這次走什麼路線好呢?」

他看著她說:「這個我會跟他討論,跟你說了也沒用。」

「你還在生我的氣,」凱西輕聲說,「因為我不肯賣公司股份。聽著,約翰尼。也許我可以把阿基米德交給你。」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路易斯對此怎麼說?」

「我還沒有問他。」

「你知道他肯定不會同意。我太缺乏經驗了。當然,我的確懂得公司的運營模式,因為我也是看著它成長起來的。但是——」

「別看不起自己。」凱西柔聲說道。

「拜託,」約翰尼說,「你不用對我說教。我們還是保持朋友關係吧,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他心想,如果說這世上有一件事我不能容忍,那就是被女人說教。還說是為我好。

突然,房門被猛地推開,克勞德·聖西爾和菲爾·哈維迅速衝進來。他們發現了凱西,看見他和她在一起,立刻鬆了口氣。「所以,他也讓你過來了。」聖西爾對她說,上氣不接下氣。

「是的,」她說,「他很擔心約翰尼。」說著她拍拍他的手臂。「看看你,有這麼多朋友。熱情的,冷靜的,都有。」

「的確。」他應了一聲。不知為何,心底卻生出一絲悲涼。

那天下午,克勞德·聖西爾抽時間去看了伊萊卡特拉·哈維,他現任老闆的前妻。

「我說親愛的,」聖西爾說,「在這場交易中,我計畫為你爭取利益。如果我成功的話——」他用雙臂圍住她,把她緊緊抱住,「就能幫你彌補一些損失。雖然不能挽回全部損失,但也足以讓你比現在開心好幾倍。」他吻了她一下,她也如往常一樣回吻了一下。她的臉頰一片緋紅,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異常滿足地貼在他身上。她春心蕩漾,而且持續了很長時間。真是有點不正常。

最後,她慢慢推開他,說:「對了,你知不知道電話和電視出了什麼問題?我沒法打電話——似乎總有人佔線。而且電視屏幕上一直是同一個畫面。模糊不清,圖像也很扭曲,看不出究竟是什麼,而且一直定格在那兒,有點像人臉。」

「別擔心,」克勞德說,「我們正在研究這件事,派了很多人馬在調查。」他的人正在一家一家地搜查亡靈館,遲早能找到路易斯的遺體。到那時,一切都將畫上句號……每個人都能安心。

伊萊卡特拉·哈維走到餐櫃邊,問道:「菲爾知道我們之間的事嗎?」她往杯中倒了些威士忌,又加了點苦艾酒,每杯放三滴。

「不知道,」聖西爾說,「現在他也管不著了。」

「但是菲爾對他的每一任前妻都有強烈的偏見。他不會高興的。他會覺得你背叛了他:既然他不喜歡我,你也應該討厭我。這就是菲爾所謂的『忠誠』。」

「我很高興了解到這一點,」聖西爾說,「但我無能為力。不管怎樣,他是不會發現的。」

「但我卻沒法不擔心。」伊萊卡特拉把酒遞給他。「我當時正在調電視,你知道,然後——我知道這聽起來可能有些瘋狂,但是我好像——」她突然打住,「反正,我當時真的以為電視播音員在說我倆的事。但是他說得含含糊糊,可能是信號問題。但是我真的聽見了,聽見了我倆的名字。」她冷靜地看著他,一邊下意識地調了調裙子的肩帶。

他聽得全身發涼,說:「親愛的,這太不可思議了。」然後走過去打開電視。

我的老天,他心想,難道路易斯·塞拉皮斯無處不在?難道他能從遙遠的太空看到我們這兒發生的一切?

這個想法讓他渾身不自在,尤其是目前他正試圖和路易斯的孫女進行一場老頭絕不會同意的交易。

他在報復我,聖西爾意識到,用僵硬的手指下意識地換著頻道。

阿方斯·加姆說:「貝爾富特先生,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我收到一封塞拉皮斯先生髮過來的電報,他建議我僱用你。我覺得我倆必須想出些別出心裁的手段。馬格雷夫現在正處於絕對上風。」

「我同意。」約翰尼說,「但是我們也要現實一點。我們這次需要尋求幫助。需要得到路易斯·塞拉皮斯的幫助。」

「路易斯上次也幫過我,」加姆指出,「但最後還是失敗了。」

「但是他現在已不可同日而語了。」約翰尼心想,那老頭掌控了所有的通訊媒體,報紙、收音機、電視,還有天殺的電話。如此一來,他基本上可以為所欲為。

他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我,他自嘲地想到。但是他沒對阿方斯·加姆這麼說。貌似加姆還不知道路易斯的能耐。不管怎樣,工作歸工作。

「你最近看沒看電視?」加姆問,「用沒用電話?看沒看報紙?到處都是沒有邏輯的隻言片語。如果那就是路易斯,那他在大會上只怕也幫不上什麼忙。他已經完全混亂了。說的全是胡話。」

「我知道。」約翰尼謹慎地說。

「不管路易斯當初對他的中陰身有什麼規劃,恐怕都不會實現了。」加姆說。他看上去有些氣餒,不像是能贏得大選的人。「看來這個時候,你比我對路易斯更有信心。」加姆說,「說真的,貝爾富特先生,我和聖西爾先生長談過,他一點也不看好我。雖然我已經下定決心走下去,但是……」他揮揮手,「克勞德·聖西爾當面告訴我,說我註定是個失敗者。」

「你相信聖西爾說的話?他現在和菲爾·哈維是一夥的,跟我們不在一條船上。」約翰尼吃驚地發現,眼前這個男人竟如此幼稚和脆弱。

「我對他說我一定能贏。」加姆喃喃道,「但是老天在上,電視和電話里那些持續不斷的胡話,讓我感覺糟透了。我沒有信心,只想逃得越遠越好。」

約翰尼立馬說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路易斯以前從不這樣,」加姆哀怨地說道,「他現在嘮嘮叨叨的。即便他真能幫我贏得大選……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我累了,貝爾富特先生。非常疲倦。」然後他不做聲了。

「如果你想讓我給你打氣,」約翰尼說,「那你找錯人了。」事實上,電話和電視也對他產生了同樣的影響。他現在提不起一點勁來鼓勵加姆。

「但你是專門做公關的,」加姆說,「難道不應該在士氣最低落的時候讓大家重拾信心嗎?貝爾富特,快來說服我,然後我才能去說服整個世界。」說著他從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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