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黎明的晨光穿過窗帘的縫隙,柔和卻持久地照進了吉安娜的卧室。她在這個習慣的時間醒來,眨眨眼睛帶著睏倦的笑容伸了個懶腰。她抬腿下床,披上一件袍子,然後拉開深藍色的窗帘。

這是一個明媚的清晨,朝陽尚未逐盡昨夜的陰影,天空中交織著緋紅、亮金與淡紫的色澤。她打開窗戶,深吸了一口帶著鹹味的海風,任由它進一步拂亂自己尚未梳理的金色長髮。大海,永遠是大海。她是海軍上將的女兒,她的兄長曾開玩笑說,普勞德摩爾家族的血管里流淌著海水。想到她的父兄,吉安娜心中泛起一絲悲傷。她在回憶中又沉浸了片刻,然後轉身離開了窗口。

吉安娜梳了梳頭髮,然後在一張小桌前坐了下來。她心事重重地點燃一支蠟燭,注視著那搖曳的火焰。只要有可能的話,這總是她每天早上做的第一件事。這能讓她集中精神,為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任何事情做好準備——

她突然緊覺起來,瞪大了藍色的眼眸。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她想起了昨晚與金迪的對話(那個侏儒無疑還在睡著。她總喜歡熬到深夜,真該去當個暗夜精靈),她們談到了她去過達拉然之後的不安。只不過——我感覺達拉然里有點不對勁,金迪是這麼說的。你能感覺到氣氛怪怪的。

現在吉安娜也感覺到了,就像一位老水手能夠感覺到一場風暴正要向她襲來。她的心撲通直跳,胸中有些隱隱不安。她的早間儀式得先放到一邊。她迅速沐浴更衣,走去樓下沏茶的時候正好遇上她最信任的顧問之一大法師特沃什前來敲門。和金迪不同,他跟肯瑞托並沒有什麼正式的聯繫。他和吉安娜一樣更喜歡自由自在。這兩個不服管教的法師在塞拉摩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吉安娜女士,」他說,「我——呃,是有人想要見你。」他看起來有些不快。「他不肯告訴我自己的名字,但他帶著一封羅寧的推薦信。我檢查過了,是真的。」

他把裹攏的捲軸遞給了她,封蠟上有熟悉的肯瑞托之眼徽記。吉安娜揭開封口讀了起來,她立刻認出了羅寧的筆跡。

親愛的吉安娜女士:

我請您向這位來客提供他所需的一切幫助。他的理由說來驚人,但真實可信。他需要我們這些施法者所能提供的全力合作。

羅寧

吉安娜倒吸了一口氣。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羅寧說出這樣的話?

「讓他進來,」她說道。特沃什點頭退下,但吉安娜發覺他的表情有些煩惱。

吉安娜給自己倒了杯茶,邊喝邊等,心中思考著答案。片刻之後,一個男人走進她的客廳。他頭上的兜帽拉得老低,身上簡樸的旅行外套在經歷了這麼遠的旅途之後依舊纖塵不染。他步伐匆忙,使得肩頭那件上好的藍色斗篷微作卷揚。他鞠了一躬,然後站直身子。

「吉安娜女士,」他友善地說道。「我很抱歉一大早就不宣而至。這並不是我所希望的來訪方式。」

一面說著,他拉下遮住面孔的兜帽,朝她尷尬地笑了笑。他有著人類與精靈混血的英俊外表,藍黑色的長髮垂落至肩,藍色眼眸中泛著幾分紫色。

她立刻認出了他。吉安娜瞪大眼睛,茶杯脫手落到地面。

「啊,這真怪我。」藍龍軍團的前守護巨龍卡雷苟斯說道。他揮了揮手,潑灑的茶水就消失不見了,碎裂的茶杯又完整如初,空空如許地回到吉安娜的手上。

「謝謝。」吉安娜尷尬地說道。她朝他勉強地笑了笑。「你還弄得我沒能對你以禮相迎。不過至少我這還有點茶。」

他回以一笑,眼中卻沒有笑意。「來點吧,謝謝。我很抱歉,沒時間來講什麼禮儀客套了。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即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

吉安娜為兩人倒好了茶,兩手各端一杯穩穩地走了過來。她幾乎立刻就恢複了平靜。她在古伊爾和阿格拉的婚禮上見過卡雷苟斯,當時就立刻喜歡上了他,儘管沒有時間多加交流。她把一杯茶遞了過去,真誠地說道。「藍龍軍團的卡雷苟斯大人,我深知你舉止高尚心地善良。塞拉摩歡迎你的到來。你帶來的信上要求我提供一切幫助,而你會得到全力合作的。」

她在小沙發上坐了下來,示意他一起落座。令她感到吃驚的是,這個如此強大而古老的生物在接過茶水的時候,看上去幾乎有點……靦腆。

「能與你共事我很榮幸,女士。」他說。「你也聲名遠揚——令我欽佩已久。你的魔法造詣和對手中力量的莊重態度——還有外交和領導,這些我們權且稱之為更加世俗的能力——都值得尊敬。」

「哦,」吉安娜說道,「呃——謝謝。雖說這很入耳,但我想你從諾森德這麼大老遠來不是為了和我互相恭維的吧。」

他嘆著氣呷了口茶。「很不幸,被你說中了。女士——」

「請叫我吉安娜。我不喜歡在自家裡也這麼客套。」

「吉安娜……」他神色黯然的藍色眼眸注視著她。「我們遇到麻煩了。所有人。」

「你的龍群?」

「不,不止是我的族人。艾澤拉斯所有人。」

「哇,這可真是個難以置信的故事。」金迪站在門口,看上去既迷惑又警惕。「或者說至少是誇大其詞了。不管藍龍軍團現在給自己惹了什麼禍,肯定不會殃及到艾澤拉斯的所有人。」

她的頭髮亂成一團,吉安娜猜想她可能梳都沒梳就紮起了馬尾。卡雷苟斯似乎對這侏儒尖細的嗓音感到有趣多過不快,他帶著疑問的目光看向吉安娜。吉安娜想起了金迪對蓓恩說的話,誰也沒對她認真看待過。她確信卡雷苟斯會明白的。

「卡雷苟斯,請讓我向你介紹金迪·火花。她是我的學徒。」

「你好,」金迪邊說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我聽到你在外面和大法師特沃什說的話了。這讓我有點好奇。」

「很高興見到你,學徒火花。我相信能被吉安娜帶在手下的一定是位出色的學生。」

金迪聳聳鼻子呷了口茶。「原諒我,先生。」她說,「鑒於近來發生的事情,我和達拉然的其他法師對你的龍群有點——猜疑。我是說,你懂的——發動戰爭想要殺害其他所有的法師。諸如此類的事情。」

吉安娜內心一緊。一位二十二歲的學徒正在譴責藍龍軍團的守護巨龍。往輕了說,要他為上一任守護巨龍的行為負責;往重了說,就是懷疑他在撒謊。

「金迪,卡雷苟斯是一位和善的巨龍。他並不喜歡瑪里苟斯。他——」

卡雷苟斯抬起一隻手禮貌地打斷了她的話。「沒關係。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的族人曾對這個世界上的其他奧術施法者們做過的事。我早就料到了別人——唔,藍龍以外的人,會有金迪這樣的態度。」他對侏儒微微一笑。「即便我不再是守護巨龍,那也仍是龍群的首領,我的很大一部分職責就是對外聲明我們並非全都贊同魔樞戰爭。而自從瑪里苟斯駕崩之後,我們再也不去試圖控制其他使用奧術的人了。」

「但是,那不是你們龍群的工作嗎?」金迪問道。「那不是守護巨龍被委以的重任嗎?即便你的守護神力已經消失,你不是仍然扮演著那樣的角色嗎?」

卡雷苟斯目視遠方。他以柔和而低沉的聲音說道:「魔法必須得到調節、掌握和控制。但也必須得到欣賞和珍視,不可淪為私藏。這,是你所必須面對的矛盾。」

吉安娜感到一陣哆嗦。就連金迪也沉靜下來。卡雷苟斯的眼眸再度變得明亮而機警。他看著她倆說道。「這是諾甘農曾經說過的話,正是這位泰坦把守護巨龍的神力賜予了瑪里苟斯。」

「這麼說你證實了我的觀點。」金迪說道。

吉安娜知道卡雷苟斯並不會因此而生氣,而她覺得自己最好閉上嘴讓他倆去討論。於是吉安娜往後靠在沙發的墊子上兀自旁觀。

「言語只有通過詮釋才有意義。」卡雷苟斯說道。「瑪里苟斯認為他是魔法的終極守護者。由於他不贊同另一些人掌握魔法的方式,他決定將它完全收歸自己和他的龍群所有——因為只有他們才懂得去欣賞和珍視它。而我選擇去調節、掌握和控制自己的魔法。以身作則。鼓勵其他人來欣賞和珍視它。因為,金迪——如果你真的欣賞和珍視一樣事物,你就會想要掌握好它。你不會希望把它私藏起來,而是拿出來與人分享。而這就是我選擇作為這個世界的魔法守護者的方式。現在我只不過是龍群的首領而已。我已不再是守護巨龍。請相信我,在這個新的身份下,我非常樂意接受來自肯瑞托和其他任何人的幫助。」

金迪思考了一會,一條腿吊在那裡晃來晃去。侏儒的文化以邏輯為先,金迪理性的頭腦能夠領會卡雷克的話。於是最後她點了點頭。

「把這件會殃及艾澤拉斯所有人的事情告訴我們吧。」她說。金迪不會為先前的態度道歉,但她顯然已經不再懷疑這位藍龍的首領。

卡雷克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變化,於是他向兩位女士說道。「你們都知道那件被稱作聚焦之虹的法器,長久以來它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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