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秘地

死亡已經是夠糟的了。可當你醒來時,看到一個菲戈人站在你的胸口上,在離你僅僅一英寸的地方緊張地看著你,這感覺更可怕。

勒韋爾小姐哀號了一聲。她覺得自己好像躺在地板上。

「啊,這一個是活的,沒錯。」那個菲戈人說,「你記住了,你欠我一個黃鼠狼腦殼!」

勒韋爾小姐睜開一雙眼睛,接著她驚恐地僵住不動了。

「我怎麼了?」她輕聲問。

那個菲戈人被推到了一旁,羅伯的臉出現在她面前,她的感覺也沒有好多少。

「我舉著幾根手指?」他問。

「五根。」

「是嗎?啊,沒錯,你會好起來的,你還會數數。」羅伯放下手說,「你遇到了一點兒意外,你知道,你差一點兒死去了。」

勒韋爾小姐的頭倒了下去。在一陣似乎像是疼痛的感覺里,她聽見羅伯在對某個她看不見的人說:

「嘿,我是很溫和地對她說的!我說了兩次『一點兒』,對嗎?」

「這感覺好像是,一部分的我離我……很遠。」勒韋爾小姐咕噥著說。

「是的,你會好起來的。」羅伯像醫生安慰病人那樣對她說。

在勒韋爾小姐混沌的腦海中,浮現出一些記憶。

「蒂凡尼殺了我,是嗎?」她說,「我記得一個穿著黑衣的人向我轉過身,她的表情很可怕——」

「那是蜂怪。」羅伯說,「那不是蒂凡尼!她在和它對打!它還在她的身體里!只是她忘了你有兩個身體!我們必須幫助她,夫人!」

勒韋爾小姐掙扎著坐了起來。她感到的不是痛,那是……痛的幽靈。

「我是怎麼死的?」她虛弱地問。

「有一點兒像爆炸,就像是一陣煙。」羅伯說,「不難看,真的。」

「哦,是嗎?不管怎樣,還算幸運。」勒韋爾小姐說著又倒了下去。

「是的,就像是一大片紫色的煙霧,像粉末。」傻伍萊說。

「我感覺不到……我的另一半身體在哪兒?」

「啊,就是那片煙霧,爆炸了。」羅伯說,「幸虧你有兩個身體,嗯?」

「她的腦袋還有些糊塗。」大下巴小比利輕聲說,「要溫和地說,嗯?」

「你們怎麼能,只看到事物的一面呢?」她做夢似的對著他們所有的人說,「我怎麼能只用一雙手和腿去做所有的事情呢?任何時候都待在一個地方……人們是怎麼做到的?這是不可能的。」

她閉上了眼睛。

「勒韋爾女士,我們需要你!」羅伯對著她的耳朵喊。

「需要,需要,需要。」勒韋爾小姐咕噥著說,「每個人都需要女巫。沒有人關心女巫的需要。付出,永遠是付出……一個精靈教母從來沒有過自己的願望,讓我來告訴你……」

「勒韋爾女士!」羅伯叫道,「你現在不能死去!」

「我累了,」她低聲地說,「我非常非常累了。」

「勒韋爾女士!」羅伯嚷著,「小巫婆像個死人一樣躺在地板上,她冷得像塊冰,卻像馬一樣在流汗!她和她體內的怪獸在戰鬥,女士!她就要輸了!」他看著她的臉,搖了搖頭。「她昏過去了!來吧,小夥子們,把她抬上去。」

像許多小動物一樣,以菲戈人小小的身體來看,他們的力氣真是大得驚人。不過還是需要十個菲戈人才能把勒韋爾小姐抬上狹窄的樓梯。除非必要的時候,他們沒讓她的腦袋多挨撞,不過他們用她的腳推開了蒂凡尼卧室的門。

勒韋爾小姐像一個娃娃一樣被撐了起來。

蒂凡尼躺在地板上,肌肉偶爾抽搐一下。

「我們怎麼才能弄醒大巫婆呢?」鐵頭大揚問。

「我聽說要把一個人的頭放到他們兩腿中間。」羅伯不太肯定地說。

傻伍萊嘆了一口氣,拔出了他的劍。「雖然聽上去有一點兒可怕,」他說,「但是如果有誰能幫我抬著她……」

勒韋爾小姐睜開了眼睛,這樣正好。她神情茫然地看著菲戈人,露出一個奇怪的幸福的微笑。

「哦哦,精靈!」她咕噥著。

「啊,現在她清醒了。」羅伯說。

「不,她不是說我們。」大下巴小比利說,「她說的是生活在花朵里的小精靈,身上叮噹響,能飛起來,蝴蝶會圍繞著他們轉的那種。」

「什麼?人們沒見過那種精靈的真面目嗎?他們都是脾氣最暴躁的傢伙。」大揚說。

「我們沒時間爭論這個了!」羅伯厲聲說。他跳到了勒韋爾小姐的膝蓋上。

「是的,女士,我們是精靈,來自……」他停了下來,詢問地看著比利。

「叮噹國?」比利建議道。

「是的,叮噹國,你知道,我們發現了這個純潔的小……」

「公主。」比利說。

「是的,公主,她受到了一幫討人嫌……」

「惡魔。」比利說。

「是的,惡魔的襲擊,沒錯。她現在情況很糟,所以我們想,你是否能告訴我們怎樣照顧她——」

「一直等到英俊的王子騎著披著織毯的白馬出現,給她一個魔吻,然後喚醒她。」比利說。

羅伯嚴厲地看了他一眼,又轉向了勒韋爾小姐。

「是的,就像我的朋友精靈比利說的那樣。」他最後說道。

勒韋爾小姐儘力想看清楚眼前的人物:「你們這些精靈長得可真丑。」

「是的,沒錯,你們通常看到的都是漂亮的花朵精靈,」羅伯說,越發嚴厲了,「我們是多刺的蕁麻、旋花薊的精靈,明白嗎?只有漂亮的花有精靈,這是不公平的,對不對?可能也是犯法的,嗯?現在,能不能請你幫幫我們的小公主,在那幫討人嫌……」

「惡魔。」比利說。

「是的,在他們趕回來以前。」羅伯說。

他注視著勒韋爾小姐的臉,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她似乎想了一會兒。

「她的心跳快嗎?」勒韋爾小姐咕噥著問,「你說她皮膚很冷,卻在流汗?她的呼吸快嗎?聽上去好像是受到了刺激。保持她的體溫,抬高她的腿,小心地看護著她,要想辦法消除……根源……」她的腦袋倒了下去。

羅伯回頭看著比利。「披著織毯的白馬?」他說,「你是從哪兒聽到這些屁話的?」

「長湖邊上有一座大房子,裡面的人常念故事給小孩子聽,我躲在一個老鼠洞里一起聽。」比利說,「有一次我溜了進去,看到一本圖畫書,上面畫著盾、盔甲,還有披著織毯的馬……」

「呃,雖然是一堆屁話,它起作用了。」羅伯說。他看著躺在地上的蒂凡尼,他幾乎和她的下巴一樣高,她好像一座小山似的。「天啊,看到純潔的小東西弄成這副模樣,我可真是不好受。」他搖著頭說,「來吧,小夥子們,把床罩拉下來,再把那隻墊子墊在她腳下。」

「呃,羅伯?」傻伍萊說。

「什麼事兒?」羅伯一直瞧著昏迷不醒的蒂凡尼。

「我們打算怎麼進入她的腦袋呢?得有什麼東西帶我們進去才行。」

「沒錯,伍萊,我知道怎麼做,因為我會用我的腦袋想問題!」羅伯說,「你經常能看到小巫婆,沒錯吧?那麼,你看到這根項鏈了嗎?」

他伸手抓住了蒂凡尼的銀馬項鏈。她躺在地上,在那些護身符和閃閃發亮的東西的中間,項鏈鬆鬆地掛在她脖子上。

「怎麼了?」伍萊問。

「這是男爵的兒子送給她的禮物。」羅伯說,「她一直帶在身邊。昨晚她努力想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的時候,她還戴著它。這說明這東西對她很重要。它一定在她的大腦里。我們只需要給它裝上輪子,它就能帶我們找到她 。」

傻伍萊撓著腦袋。「可是我認為她覺得他是一個大麻煩,」他說,「我看見她離家的時候,他騎著馬走過來,她卻扭頭看著別的方向。事實上,有幾次她故意等了二十多分鐘,讓他先走,然後她才走的。」

「啊,這個嘛,沒有一個男人知道女人腦子裡想的是什麼。」羅伯高傲地說,「我們跟著銀馬走。」

以下摘自珀西皮卡齊婭·蒂克女士的著作《精靈大全及防禦指南》:

沒有人確切地知道菲戈人是怎樣從一個世界進入另一個世界的。據親眼見過的人說,他們挺起胸,向前伸直一條腿,扭動著腳就不見了。這被稱為「爬步」。就這個問題,菲戈人發表的唯一說明是:「全都是一些腳踝骨的運動,你知道。」他們似乎能神奇地出入各種不同的世界,但是不能一起和睦地待在同一個世界裡。為了讓人們相信這一點,他們用打架向人們保證,他們是有「腳」的。

天空中一片漆黑,雖然太陽高高地懸掛在天上。太陽是炎熱的夏日的太陽,明晃晃地照耀著大地,但天空是午夜黑色的天空,星星閃爍。

這是蒂凡尼·阿奇頭腦中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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