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二十八

因為沒有了,就不該再談論, 我說, 這不是一個理由,不是嗎?

他的毛病就在於要把所有的一切聯繫起來,是不是,若若? 安德烈說, 蜥蜴,是一種鱷魚,若若。而飛機,就是飛機。

我什麼都不明白。 若若說。

不明白什麼? 安娜問。

什麼都不明白。

別說得那麼絕。 埃帕米農達斯說, 告訴我你不明白什麼。

我什麼也不說了。 若若說。

他的腦殼裡裝的不是腦子, 亨利嚷道, 而是給貓吃的糊糊。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 埃帕米農達斯說, 確實,這本身就是一種好奇心。

安德烈,來一杯拿破崙一世白蘭地。 若若神氣十足地說。

對酒牌子, 安德烈說, 他可是認得的。

我們本來在這裡安安靜靜地閑談, 亨利說, 而現在所有的人都圍著這位先生,忙於讓他明白他不可能明白的事。

確實如此。 我說。

不用擔心。 安德烈對若若說, 應該永遠從好的方面看待事物。

我們到別處去怎麼樣? 勒格朗用機密的口氣問安娜。

我們不急。 埃帕米農達斯說, 若若,我喜歡他。

確實,我們並不著急。 安娜說。

我們還有一輩子在自己前面呢。 我說。

I am 蜥蜴, 若若說, 這話用英語說有點意思。

哈哈! 埃帕米農達斯縱聲大笑, I am very 蜥蜴!

您來自…… 勒格朗問。

科托努。 安娜邊說,邊捧腹大笑。

您呢? 勒格朗問我。

科托努。 我也邊說,邊捧腹大笑。

勒格朗現出一副完全不理解的神情。接著,他又說:生活還是挺好笑的,所以人家才跟您談論蜥蜴和所有亂七八糟的事情。

確實如此, 我說, 甚至還談論了冰川期。

我什麼也不明白。 若若說。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並沒有錯。 安德烈說, 我自己也搞糊塗了。

蜥蜴, 若若問, 它們在科托努嗎?這跟科托努有什麼關係?

有 關 系 , 勒 格 朗 說 , 必 須 知 道 人 家 在 談 論 什麼,嗯?

完全正確。 我說。

如果是鱷魚,那又有什麼關係? 若若問。

和有關係的就有關係。 亨利嚷道, 我提什麼問題了嗎,我?

他轉向我,彬彬有禮地說:

剛才我懷疑您所說的話,為此我向您道歉。

您剛才懷疑什麼? 若若問。

懷疑先生所說的有關冰川期的話。 勒格朗不勝厭煩地說, 由於我不知道先生是誰,我曾懷疑他說的話。現在,如果你想知道我妹妹所做的事……

我知道我所說的話。 若若說, 您對這位先生的了解並不比剛才多,而我們對您的蜥蜴的認識也沒多大進展。

我們把他趕出去吧? 亨利嚷道。

啊!不, 埃帕米農達斯說, 這可不行。

你冷靜下來。 勒格朗對亨利說。 您是完全正確的。

他對若若說, 沒有人明白您所說的,但您是完全正確的。

要是膩煩我,您該說出來。 若若說,生氣了。

別惱火。 亨利說, 再拿點酒來,安德烈。 他對若若說: 我們跟你說的話,是為了你好。是對你負責。你令人難以忍受,你應當改一改。

啊!不, 安娜說, 他可千萬別改。

能使我改變的人, 若若神氣十足地說, 還沒生出來呢。

你沒必要自吹自擂。 亨利說。

那麼, 埃帕米農達斯說, 在我這一類人中,I am 蜥蜴。

那麼, 勒格朗對安娜說, 您是迷上蜥蜴了。

別說這個詞, 侍者說, 它最終會從我的鼻孔里鑽出來。

沒說對, 安娜說, 不是對無論什麼蜥蜴都一樣。

I am not very 蜥蜴類。 埃帕米農達斯說。

他是誰,這位若若? 安娜很客氣地問。

我最好的顧客, 安德烈說, 若若,是嗎?而且富得像克羅伊斯,是嗎?

咖啡館屬於大家。 若若說, 只要我願意,我可以一直待到關門的時候。

到那時,人就不多了。 勒格朗說。

為什麼? 安娜問, 我們並不著急。

我很喜歡不速之客。 我說。

別講得太快, 埃帕米農達斯說, I am not very 蜥蜴類。

如果他離開的話, 亨利說, 我們會感到極其無聊。

顯而易見,我們無法忍受他, 勒格朗說, 我們跑著追他才能跟上他。很奇怪,他不了解這一點。

要我了解什麼? 若若問。

在您和我們之間, 我說, 是生死與共的關係。

你們瞧不起我, 若若說, 但我不在乎,不在乎,就像蜥蜴一樣。

好啦! 安德烈說。

必須什麼樣的人都有才能構成一個世界,這是千真萬確的。 亨利嚷道。 來兩杯啤酒。 他對安德烈說, 白蘭地,喝膩了。

三杯啤酒。 埃帕米農達斯說。

四杯。 若若說。

七杯怎樣? 我問安娜。

七杯。 她說。

我很願意給你們啤酒, 安德烈說, 但你們已喝下那麼多白蘭地,那會配成一種本店自製的混合碳酸飲料。我已做了二十七年酒吧侍者,依我之見,你們應該繼續喝白蘭地。

您對我們就像一位真正的父親。 安娜說。

除非你們想研究混合碳酸飲料對蜥蜴的作用, 安德烈說, 否則我不會給你們啤酒的。

像這樣高水平的酒吧侍者沒有很多。 亨利說。

不管怎樣, 勒格朗說, 來一大杯冰鎮啤酒……安德烈, 若若說, 我不明白混合碳酸飲料會起什麼作用?

會爆炸。 我說。

就像您吞下了炸藥一樣。 安娜說。

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 若若說, 這裡的人都瞧不起我。

I am not very 蜥蜴類。 埃帕米農達斯說。

不是在所有情況下都會爆炸, 安娜說, 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

那麼, 安德烈問, 喝白蘭地?

喝白蘭地,不過要摻水。 亨利回答。

所有的人都這樣嗎?

所有的人都這樣。

這麼善解人意的顧客,可不是每天晚上都有的。 安德烈說。

我不要白蘭地, 若若說, 我要啤酒。

像所有的人一樣,你也會有白蘭地的。 安德烈說。

我可不聽憑你吩咐, 若若說, 我對你說我要的是啤酒,不是白蘭地。

你還是只有白蘭地, 安德烈說, 甚至你願意的話,我請你喝。

換句話說,你阻止我喝啤酒? 若若說。

是的, 安德烈說, 這是為了你好。

最後說一次, 若若說, 安德烈,給我一杯啤酒。

您想爆炸嗎? 安娜問, 這是您想要的,若若?

不需要一杯啤酒來爆炸。 若若說。

既然我們都喝白蘭地, 亨利說, 你也可以喝一杯,要不要?摻了水的白蘭地同啤酒一樣解渴。

不是這個問題。 若若說, 我呢,我就要啤酒。

我敬佩你, 安德烈說, 但你沒有啤酒可喝。

我記著這筆賬,安德烈。 若若說。

我很想知道,一個像他這樣的傢伙生活中做什麼。 亨利說。

要是我妨礙了您, 若若說, 應該說出來。

不是這個意思, 亨利說, 我們只是尋思你能做怎樣的工作。

我做我做的事。 若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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