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靈與肉 27

是一個五十來歲的飽經風霜的男人,一位農場工。托馬斯曾經給他動過手術。這人每年一次被送到礦泉來療養。他邀請託馬斯與特麗莎去與他喝一杯。考慮到法令不允許狗進入公共場所,特麗莎便把卡列寧送回汽車。她轉來時,那人已在附近一個酒吧找了張桌子,正在說:「我們的生活平平靜靜的,兩年前他們甚至還選我當了集體農莊主席呢。」

「恭喜你。」托馬斯說。

「你知道怎麼著,人們死活都要往城裡搬。頭兒們,當然喜歡有人願意留下。他們不可能開除我們。」

「這是我們嚮往的。」特麗莎說。

「姑娘,你會悶得哭鼻子的。那裡沒什麼可乾的,什麼也沒有。」

特麗莎注視著農場工曬得黑黝黝的臉龐,覺得他非常和善可親。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現有人和善可親!她眼前浮現出一片鄉村生活的幻景:有鐘樓的村莊,田野,樹林,順著溝渠奔跑的小兔,以及戴著綠色帽子的獵手。她從未到農村住過,對鄉下的想像都是聽說來的,或許是從書中讀到的,還或許是無意識地從古老祖先那裡承襲下來的。這些幻景在她腦子裡栩栩如生,如同家庭影集中老祖母的舊式照片,明白而清晰。

「你還有什麼不舒服嗎?」

那人指著脖子後面腦神經與脊髓相連的部分:「這兒還是經常痛。」

他仍然坐著,托馬斯摸了摸那兒,簡單地給這位從前的病人檢查了一遍:「我再沒權利開處方了。不過,去告訴現在給你看病的醫生,就說你跟我談過了,我建議你用這個葯。」他從皮包里的便箋本上撕下一頁,用大寫字母寫了那種葯的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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