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折 斷指戒 第十一章 斷指

第二天,離奴還在因為阿黍的事情生氣,早飯做得敷衍了事,看小書生也不順眼,不停地找他麻煩。

元曜很生氣,但又不敢作聲。

吃過早飯後,白姬對著青玉案上一個灰色的瓷壇,坐在裡間發了一上午的呆。

元曜心中好奇,忍不住問道:「白姬,這罈子是幹什麼的?」

白姬道:「封印妖怪的。」

元曜仔細看去,但見那瓷壇緊緊密封著,上面貼著泛黃的咒符。

元曜心中好奇,道:「這罈子里封印著什麼妖怪?」

白姬道:「什麼也沒有。」

元曜一愣,道:「妖怪呢?」

白姬嘆了一口氣,道:「早就跑了。」

「這罈子是從哪兒來的?」

「我在夢裡去了蜀地嘉州,在雷氏的祖祠里拿的。」

元曜一驚,道:「你偷人家裝妖怪的罈子幹什麼?不對,雷氏的祖祠里為什麼會有裝妖怪的罈子呢?」

白姬正要回答元曜,卻聽見離奴在外面罵人的聲音。

「哪裡來的醉鬼?快滾出去!不要吐在縹緲閣里!」

白姬、元曜心中好奇,急忙出去看發生了什麼事。

大廳里,離奴正雙手掐腰,大罵一個闖進縹緲閣來的醉漢。

「你這醉鬼,灌了黃湯就亂闖,別吐在地上!」

那醉漢似乎喝多了酒,又似乎有什麼傷心事,伏在地上又哭又吐。

元曜急忙走過去,扶起那醉漢。

那醉漢抬起頭,元曜一驚,竟然是雷堯。

白姬也頗意外,她讓元曜把雷堯扶進裡間。

元曜扶雷堯時,看見了他的雙手,但見他雙手紅如滴血,皮膚皸裂,上面浮現著硃色咒文,兩枚火焰車輪般的戒指散發出詭異的幽光。

元曜把雷堯扶進裡間,將他平放在青玉案邊,又出去拿了一塊醒酒石,放入雷堯嘴裡。

雷堯含著醒酒石,倒也不嘔吐了,安靜地睡著了。

白姬走到雷堯身邊,跪坐下來,仔細打量他的雙手,思索著什麼。不一會兒,白姬眼睛一亮,似乎想通了什麼,但繼而她的神色變得無比嚴肅。

「原來,是這樣啊!」

「白姬,你發現什麼了?」

白姬神秘一笑,道:「軒之應該學著自己思考,自己發現,不要總是期待我給你答案。」

元曜撇嘴道:「小生是人,你是龍,很多事情非人力所能及,小生思考不出來。」

白姬笑道:「等雷先生醒了,軒之就知道了。」

元曜撇嘴,只好等雷堯醒來。

白姬把灰色瓷壇放在了多寶閣下面的角落處。

雷堯在睡夢之中也緊皺著眉頭,神色痛苦。

元曜覺得雷堯這些時日應該過得不是很順心,因為比起第一次在太平府的春琴宴上相見時,雷堯消瘦憔悴了許多,鬢邊甚至有了些許白髮。

雷堯睡了半個時辰,才醒過來。

雷堯吐出醒酒石,精神好了些,他打量四周,又望著白姬、元曜,神情有些迷茫。

白姬笑道:「雷先生,你終於醒了。」

雷堯迷茫地道:「我這是在哪兒?」

白姬笑道:「縹緲閣。」

雷堯喃喃道:「我只是心中鬱結,來西市喝了一些酒,怎麼會走進縹緲閣?」

白姬笑道:「有緣人自會走進縹緲閣。」

雷堯跪坐在青玉案邊,神色迷茫。

白姬笑道:「雷先生有什麼苦惱迷惑,不妨說出來。」

雷堯眉頭緊皺,道:「你曾說,縹緲閣可以實現任何願望,對嗎?」

白姬目光深沉,笑道:「是的。您有什麼願望呢?」

雷堯伸出雙手,痛苦地道:「我想把這戒指取下來。」

元曜一驚,心中十分好奇。

白姬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雷堯神色絕望,敘敘道來。

「事情要從我的曾祖父說起……」

雷堯的曾祖父雷音曾經在峨眉山中與一個叫嫏的妖怪定下約定,嫏給了雷音太子長琴的精魄,助雷氏斫出好琴。雷音答應以雷氏子孫的手指做交換。從此,雷氏的子孫都會失去一根手指。與此同時,雷氏斫出了各種好琴,聞名天下。因為雷氏的後人都會斷掉一根手指,外界嫉妒雷氏的人謠傳雷氏出賣了靈魂給妖魔。

雷音晚年時,坐擁財富與名聲的他想到子孫後代都會失去一根手指,被世人詬病,心中十分後悔。

他不想遵守與嫏的約定了。

雷音去青城山請了一位驅妖的高人,封印了嫏,並把封印嫏的罈子埋在了峨眉山中。

可是,嫏被封印了之後,新出生的雷氏子孫仍舊會失去一根手指,有些是剛出生就缺少一根手指,有些是成長過程中因為意外而失去一根手指,大家都認為這是嫏的詛咒。

雷音至死也沒想明白,為什麼嫏不在了,詛咒還在。

「我出生時雙手完好,父親總擔心我遲早會失去一根手指,為了讓我免於被嫏詛咒,父親找來了巫先生。巫先生卜算了一卦,說必須去一趟峨眉山,看一看被曾祖父封印的嫏。巫先生和父親、叔叔去了峨眉山,回來時,只剩了巫先生和叔叔。叔叔說,原來在很早以前,嫏就逃出了封印,所以雷氏子孫仍舊被詛咒著。巫先生又再一次封印了嫏,可惜在與嫏纏鬥的過程中,父親不幸喪命在妖怪口中了。巫先生和叔叔把封印嫏的罈子帶回了雷家,放入了祖祠之中,以曾祖父的靈位鎮壓著。巫先生告訴我們,如果要徹底破除嫏的詛咒,我必須戴上火輪戒指。巫先生說,嫏詛咒了雷氏四代人,火輪戒指必須戴上四年零四個月四天四個時辰,詛咒才可以永遠消失。從此以後,不僅我,雷氏的後人也將徹底擺脫斷指的詛咒。」

雷堯停下了說話,他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渾身因為恐懼而戰慄發抖。

元曜不解地問道:「不被詛咒了,不是挺好嗎?」

雷堯顫聲道:「我……我……我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叔叔和巫先生一直在害人。在蜀地時,自從我戴上了火輪戒指,嘉州城裡就有三名女性離奇死去。嘉州城不大,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有青城山的高人說是雷氏搞得鬼,但因為沒有真憑實據,所以不了了之。因為受不了閑言碎語,我、叔叔、巫先生就離開蜀地,背井離鄉,遷來長安。初來長安定居的半年內,幾名宅里的丫鬟也中邪瘋傻,離奇死去了。我當時有懷疑過巫先生,可叔叔說是我多慮了。後來,雷宅沒有發生這種事情了。最近,我心中莫名地不安,覺得叔叔和巫先生行止詭異,就暗地裡留意觀察他們。我發現巫先生的房間里有一間暗室,他和叔叔竟在進行妖邪之事。他們害死了很多人。昨晚,我無法安睡,潛入暗室,正好看見叔叔和巫先生在舉行邪術……」

暗室之中,十二個骷髏頭蠟燭隨風搖曳,地上用硃砂畫著詭異的圖案,乍一看去,像是一個巨大的蜘蛛網。陣法有七個角,每個角的中心位置都按北斗七星狀排布著七顆紅色珠子,西南方只有五顆。

巫浪正在陣法之中唱跳,那些紅色的珠子中浮現出一張張女人的臉,這些女人臉上帶著哀戚恐懼的神色,悲哭聲尖嘯聲不絕如縷。

雷堯突然闖入,巫浪停止了唱跳,雷全也有些吃驚。

雷堯生氣地質問雷全:「叔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究竟在做什麼?」

雷全沉默不語。

巫浪也不說話。

「這些……這些……都是你們害死的人嗎?」雷堯置身在女魄陣法之中,因為恐懼和憤怒而渾身顫抖,他覺得雙手也疼得鑽心噬骨。

雷全沒有否認,道:「這也是迫不得已,要消除雷氏的詛咒,必須獻祭上四十九個女魄。我不想這樣做,但不得不這麼做。」

雷堯既震怒,又恐懼,他指著巫浪,道:「巫先生,枉我還以為你是一個正直的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你也幫他做?」

巫浪垂下眼帘,道:「拿人錢財,忠人之事。」

雷堯心中難過,他突然開始摘手上的火輪戒指。

「我不要這雙手了,你們不要再害人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火輪戒指彷彿與血肉相連一般,雷堯疼得滿頭大汗,也無法摘下來。

雷全急忙過來阻止,道:「都到最後關頭了,不許任性。現在保住這手不是為你,而是為了整個雷氏家族。等這件事成了,雷氏子孫就不會再失去手指了。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長久地擁有太子長琴的精魄!」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雷全的眼裡充滿了狂熱。

「不,不,那麼多條人命……我做不到無視這一切,我不想要這雙手了。」雷堯根本不能接受,他一心想擼下雙手的戒指,他手指上都因抓撓而溢出了鮮紅的血。

雷全急得震怒,道:「巫先生!你還站著幹什麼?!」

巫浪一揮衣袖,雷堯彷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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