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回 朱耀華乘虛襲長沙 魯滌平議和誅袁植

卻說吳佩孚自決定武力統一的政策以後,沒有一天不想貫徹他的主張。初時因見楊森入川,頗能制勝,心中甚喜,不料如今一敗塗地,又來求救,不禁轉喜為惱,問帳下謀士張其鍠道:「楊森這廝,真是不堪造就,我如此幫他的忙,卻仍舊不夠熊克武的一擊,這般無用的人,有甚麼用處?只索由他去罷。」吳秀才發急了。張其鍠道:「我們既然助他在先,現在他失敗了,又毫不在意,一些不顧念他,未免使別人寒心;二則怕他無路可走,降了熊克武,未免為虎添翼,增加敵人的力量;三則旁人或許要疑心我們無力援助,在大局上也有妨礙。如今之計,惟有作速令王汝勤入川援助,免得熊克武的勢力,更為膨脹。」吳佩孚道:「你的意思雖不錯,計畫卻錯了。他敗一次,我們派一次援兵,這不是他被我們利用,倒是我被他利用了。他利用你,你也利用他,如今的世界,本是一利用的世界。如今我只囑咐王汝勤,緊守鄂西,不準熊克武的川軍,越雷池一步便得咧。」不肯多用力量,以疲自己,確是好計較。張其鍠道:「大帥難道對於川戰,也和湘戰一般的不顧問嗎?」吳佩孚笑道:「豈有不問之理?湖南一方面,你還不曾知道,我已派馬濟任兩湖警備司令部參謀長,去代葛應龍管理入湘北軍嗎?」張其鍠道:「既然如此,大帥何不再派王汝勤到四川去?」吳佩孚道:「川、湘的情形不同,川省僻在一隅,非用兵必爭之地,湖南居鄂、粵之中,我們如得了湖南,進可以窺取兩粵,退一步說,也足以保持武漢,倘然湖南為南方所得,則全局震動矣。」此湖南所以常為南北大戰之戰場歟?湖南地勢之重要,湖南人民之不幸也。張其鍠道:「如此說,大帥對於川戰,真箇完全不管了。」吳佩孚笑道:「川亦重地,哪有不管之理?張先生未知吳將軍野心乎?野心未戢,豈有不管之理哉?我目下只教王汝勤給與楊森餉械,令其補充軍實,再行反攻,能夠勝利,四川我之有也,即使不勝,不過損失些餉械,在實力也毫無影響,豈不勝如再派兵入川嗎?」比坐觀蚌鷸之爭,毫無損失者,已覺差了一點。張其鍠大悟道:「大帥用兵,果然神妙不可及。」奉澆麻油一斤。吳佩孚微笑道:「神妙不敢當,不過比別人略能高出一籌耳,然而非兄亦不足知我。」一個炭簍子戴了去了。

正說著,恰好馬濟來請行期,吳佩孚命人接入,對他說道:「湘戰吃緊,吾兄宜趕緊赴任,倘能湖南得手,長驅南下,以撫粵軍之背,廣東政府,不難一鼓蕩平也。」軍閥所念念不忘者,獨一孫中山而已。馬濟領諾,又請示了許多機宜,即日到湖南去了。原來湖南這次戰爭,先發生於湘西,因湘西的沅陵鎮守使蔡巨猷,和前湖南督軍、現在廣東革命政府旗幟下的譚延闓素來接近,湖南省長趙恆惕眼光中最忌的,就只有譚延闓一人。恐地位不保耳,與吳秀才之忌孫總統,大致彷彿。其時適值有譚延闓回湘,蔡巨猷約期相應之謠,趙恆惕惟恐成為事實,遺禍將來,便作先發制人之計,下令調任蔡巨猷為講武堂監督,沅陵鎮守使一缺裁撤,所部軍隊由一、二兩師長及寶慶鎮守使分別收編。蔡巨猷明知是趙恆惕忌他,故有此舉,如何肯低頭接受,棄了一方之主不做,倒來趙恆惕矮檐下過生活,因此立刻分配軍隊,宣告獨立,委劉序彝為中路司令,田鎮藩為北路司令,周朝武為南路司令,實行討趙。弄假成真了。趙恆惕大怒,即刻要武力討伐,誰知第一師長宋鶴庚,第二師長魯滌平,都一致反對,主張調和。趙恆惕無可如何,只得暫時按下一腔怒氣。氣悶殺趙恆惕矣。

這消息傳到廣東,孫中山見有機會可乘,便委譚延闓為湖南省長,兼湘軍總司令職,克日率兵援湘,救湘民於水火之中。譚延闓奉令,便率隊趕到湖南衡州就職,組織公署,預備北伐長、岳。趙恆惕聞報,更覺憤怒,當下以譚延闓破壞省憲為名,自稱護憲軍總指揮,委陳渠珍、唐榮陽、唐生智、賀耀祖、劉鉶、葉開鑫、楊源浚為司令,分兵七路,來攻衡州。譚延闓派兵迎擊,雙方打了一仗,譚軍人少,被趙恆惕奪了衡山。譚軍退卻,保守衡州,一面派人運動駐防湘潭的中立軍團長朱耀華攻趙。朱耀華素來也惡趙氏陰險,聽了譚氏代表的一席話,便即依允,立刻回兵進襲長沙。長沙這時除卻幾個警察而外,並無防軍,因此朱耀華不費吹灰之力的佔了長沙。趙氏聽說長沙已失,正要退卻,譚軍已猛烈的反攻過來。趙軍軍心已亂,抵敵不住,大敗而走。趙恆惕率領殘部,逃到醴陵,向江西的北軍蕭安國乞援。請北軍入湘,是省憲所許可的嗎?

譚軍乘勢復奪衡山,一面令張輝瓚先入長沙。張輝瓚到了長沙以後,先請任命宋鶴庚的參謀長代理第一軍軍長,用宋氏名義,招撫西路賀耀祖、唐生智兩旅。賀耀祖得了這個消息,拍電給唐生智商議道:「劉鉶和魯滌平都是中立軍隊,決不至為譚利用,葉開鑫現率全軍,已和趙省長在株洲會合,現已助譚的,只有唐榮陽一人,我軍未見得沒有復振的希望,不如暫時退卻,以圖再舉。」唐生智複電贊成,遂即由桃源退軍常德。剛把軍隊紮下,忽然又報唐榮陽來攻,部下兩個團長大怒,便要接戰。唐生智忙阻住道:「長沙失守,士兵已無鬥志,倘若戀戰,徒受損失,不如全軍而退,再作計較。」團長遵命。唐軍便向益陽退卻,到了中途,又報益陽已被劉序彝佔據,只得又繞道退到湘陰。正在忙忙奔走之間,忽見又有一彪軍隊到來,急忙打探,方知是賀耀祖的軍隊,兩人俱各大喜,當時合兵一處,到湘陰去了。

方鼎英得了這個消息,便與張輝瓚商議辦法。張輝瓚道:「這是很容易辦的。他倆現在已經勢窮力竭,我們派人去接收改編,大概沒有什麼問題了。」方鼎英道:「這問題雖然容易解決,但是還有一個問題,也是要解決的。譚總司令現因布置軍事,無暇到省,宋鶴庚、林支宇等又不肯來,魯滌平那廝昨天還來電要求我軍退出長沙三十里,這件事應該怎樣辦呢?」張輝瓚道:「這問題也不甚要緊。魯滌平雖有電報叫我們退出長沙,未見得便來攻擊,倒是北軍方面,我們要注意些。」方鼎英道:「只要中立軍沒有問題,北軍方面,大概是一時不會來的,現在且丟下再說罷。」

過了一天,派去收編賀、唐兩旅的人,被賀、唐趕了回來,方鼎英問他詳細情形。那人道:「賀、唐兩人聽說我去收編,勃然大怒,便準備下令來攻長沙,把我趕出。臨走時,他還對我說,教我轉告軍長,速速反正。不然,他們攻下長沙,不好相見。」方鼎英怒道:「這廝也太倔強,我難道怕他們不成?」正說時,忽然張輝瓚很匆忙的走了進來,方鼎英見他很有些急遽之色,忙問何故?張輝瓚道:「剛才譚總司令有電報來,叫我們支持兩日,等東西兩路兵到再說,不可便退。」方鼎英詫異道:「奇了!你這話我完全不懂,怎麼支持兩日,賀、唐的軍隊還沒到哩。」一說東,一說西,各不接頭,趣甚。張輝瓚忙道:「你說什麼話?賀、唐,你個賀、唐?可是要攻長沙嗎?」方鼎英更覺詫異道:「賀耀祖、唐生智不聽收編,現已出動來攻長沙,你還不知道嗎?」迷離惝恍之至。張輝瓚道:「這真奇絕了,我竟毫不知道。」

正說時,朱耀華也走了來,一見張、方兩人,便道:「你們知道劉鉶率著本部軍隊,前來攻擊我們嗎?」突兀之至。張輝瓚道:「我正為著這件事到這裡來的,你也知道了嗎?」方鼎英驚疑道:「什麼話?劉鉶是中立軍隊,為什麼要來攻擊我們?」張輝瓚道:「說來話長呢,他雖是中立軍,實際上比較和趙恆惕接近,又因為聽得吳佩孚已命蕭耀南派第二十五師和江西的蕭安國入湘援趙,恐怕北軍一到,湘省的自治要受影響,所以想先來驅逐我們,好阻當北軍的南下。」方鼎英道:「照現在的情形說來,長沙已處於四面圍困之中了,我們應該要想法應付才好。」張輝瓚道:「我們在省的兵力很薄,分兵抵禦,當然是做不到的,現在惟一的戰略,只有採用各個擊破的計畫,先擇緊急的一面,打破了他,再回軍攻擊別的部隊,如此,或者還有點希望。此時除此以外,確無別法。要想守是守不住的,你知道東西兩路的大軍,什麼時候能到?」也料得著。朱耀華道:「論起緊急來,當然要先攻劉鉶了,一則他兵近勢急,二則易與中路聯絡,賀、唐一路,只可暫時不顧了。」此時以為專對劉鉶,放棄賀、唐一路耳,孰知西路之外,更有葉開鑫一路哉?方鼎英道:「這個戰略很對,事不宜遲,我們就出發罷。」議定之後,當即分別預備,出發攻劉。剛到半路,忽然偵察隊飛報,趙軍葉開鑫所部蔣、劉兩團精旅,已乘虛襲入長沙。得之毫不費力,失之亦毫不費力,可謂水裡來,火里去,扯個平直,一若冥冥之中,確有主之者。張輝瓚等大驚,不敢再御劉鉶,全軍退往寧鄉去了。

卻說譚延闓到衡山以後,因趙恆惕尚在醴陵一帶,即繼續前進,恰好趙軍精銳部隊蔣、劉兩團,已入長沙,留下的只鄂軍夏斗寅部,如何當得譚軍?所以譚軍在一戰之後,便連克攸縣、醴陵,進迫瀏陽。不料葉開鑫部的蔣、劉兩團得了長沙後,卻把長沙防務,交與賀耀祖、唐生智兩人,自己仍趕回瀏陽作戰,擊敗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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