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折 牡丹衣 第五章 冠寵

元曜、離奴回到縹緲閣時,白姬正坐在櫃檯後,拿一幅龜甲算卦。她看見元曜平安回來,笑道:「軒之,我剛才算了一卦,就知道你會平安無事。」

元曜還在因為白姬昨晚丟下他先逃了而生氣,不冷不熱地道了一句「多謝白姬記掛」,就去了後院梳洗。

「哎呀,軒之生氣了。」白姬托腮望著元曜走進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離奴笑道:「牛鼻子逼書獃子吃丹藥,把他嚇得要死,他肯定會生一會兒氣的。」

白姬道:「昨夜,如果我不先走,就帶不回牡丹衣了。牡丹衣上怨氣太重,光臧不會允許我帶出大明宮。這一場『因果』,不知道會演變出怎樣的結局。」

離奴道:「這一場『因果』都是書獃子招來的,主人其實可以不管,免得到時候觸怒了天后,又與光臧那個牛鼻子為敵。」

白姬沉默了一會兒,道:「無論如何,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還是先把牡丹衣交給韓國夫人吧。」

元曜在生白姬的氣,一整天只顧悶頭幹活,不理白姬。

上午,白姬笑道:「軒之,休息一下,來喝禪茶吧。」

元曜生氣地道:「小生不渴。」

中午,白姬笑道:「軒之,休息一下,來吃芙蓉餅吧。」

元曜生氣地道:「小生不餓。」

「軒之,你在生氣嗎?」

元曜生氣地道:「小生不生氣。」

下午,白姬在櫃檯邊大聲地道:「軒之,韋公子來了,出來見韋公子。」

元曜在裡間生氣地道:「小生不見。」

大廳中,韋彥很傷心,「我究竟哪裡得罪軒之了?他居然生氣到不願意見我。」

白姬安慰韋彥道:「軒之經常生氣,習慣了就好了。」

元曜拿著雞毛撣子飛奔出來,笑著解釋:「丹陽,剛才是一個誤會。小生隨口一答應,沒有聽清白姬在說什麼。」

韋彥聞言,一展摺扇,笑了:「原來軒之是在生白姬的氣,不是在生我的氣。我就說我最近沒有哪裡對不起軒之嘛。」

白姬搖扇飄走,悶悶不樂,「軒之果然在生我的氣。」

元曜對著白姬的背影道:「你把小生丟在危險的地方,害小生擔驚受怕,小生怎能不生氣?」

白姬的聲音從裡間傳來,「這次算是我不對。下次,無論遇上什麼危險,我也不會再丟下軒之,可以了吧?」

元曜聞言,心中驀地一暖,所有的氣憤,鬱結都隨著「無論遇上什麼危險,我也不會再丟下軒之」這一句承諾而煙消雲散。

元曜覺得這樣的心情十分奇怪,為了掩飾,他大聲道:「還有下次?下次你一定也會丟下小生先逃跑吧?」

裡間飄來白姬的嘆息,「唉!人在氣頭上,什麼話也聽不進去,等軒之氣消了,我再解釋好了。」

韋彥望著元曜,笑道:「軒之生氣的樣子真好玩。」

元曜生氣地道:「哪裡好玩了?!你來找小生有什麼事?」

韋彥道,「啊,我來找軒之,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昨天,我也是為這件事來的,但是卻醉茶了,沒有來得及說。」

元曜道:「什麼重要的事情?」

韋彥神秘兮兮地道:「你還記得前天踏青避雨時,邀請我們喝茶的韓國夫人嗎?」

元曜道:「記得啊,怎麼了?」

韋彥神色古怪地道:「我覺得韓國夫人有些古怪,回家之後就問了一下二娘,——東都、西京的國夫人、郡夫人,她無不瞭若指掌。——結果,發現了奇怪的事情。這位韓國夫人是天后的姐姐,芳諱『順』,她嫁給了賀蘭安石,生有一子一女。因為是天后的姐姐,韓國夫人能夠自由地出入宮闈,她和先帝的關係很親密。她的女兒賀蘭氏,也曾侍奉在先帝身邊,非常受先帝的寵愛,被封為魏國夫人。」

「欸?!韓國夫人的女兒是先帝的妃子?」元曜有些吃驚,他想起了太液池邊穿著牡丹衣的女鬼。

韋彥道:「咳咳,其實,韓國夫人和魏國夫人都算不上先帝的妃嬪,只能算是『情人』。而且,最重要的是,軒之,她們都已經死了二十多年了,我們倆一定是見鬼了!」

元曜更吃驚了:「欸?韓國夫人和她的女兒都已經死了?!!」

韋彥道:「是啊。我調查了一下,韓國夫人死於乾封三年,魏國夫人死於乾封元年,我們一定是見鬼了!」

元曜心中一寒,問道:「韓國夫人和魏國夫人是怎麼死的?」

他想起了太液池邊的女鬼向他訴說她死得很痛苦,他覺得她雖然可怕,但也很可憐。

韋彥左右一望,壓低了聲音,道:「韓國夫人是被天后逼迫,懸樑自盡。魏國夫人因為太受先帝寵愛,被天后毒死了。據說,魏國夫人一向自傲自己的美貌天下無雙,對天后也不太恭敬。天后嫉妒她的美貌,將她的屍體沉入了太液池餵魚。」

元曜倒抽一口涼氣,道:「天后好歹毒,竟這樣對待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女。」

韋彥一展摺扇,道:「比起已故的王皇后,蕭淑妃 ,韓國夫人和魏國夫人的下場還算好的了。軒之,女人都是很可怕的,你可千萬不要被女人迷惑。」

元曜打了一個寒戰。

韋彥擔心地道:「軒之,你說我們在曲江邊遇見的韓國夫人不會是鬼吧?」

元曜嘆了一口氣,道:「不知道。不過,小生覺得韓國夫人很可憐。如果,丹陽說的都是真的,她看著自己的妹妹殺死了自己的女兒,卻又無能為力,一定非常傷心。兩邊都是骨肉血親,她一定很悲傷,很難過。」

韋彥咂嘴,道:「宮廷之中,權勢角逐,只有勝者和敗者,哪裡有什麼骨肉血親?」

元曜道:「丹陽此言差矣,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韋彥道:「軒之太天真了。」

元曜和韋彥又說了一會兒話,韋彥認定韓國夫人是鬼魂,他將從懷秀那裡求來的兩張開光的護符分給元曜一張,讓他留著驅邪,才告辭離開了。

元曜握著護符,心中很溫暖。雖然白姬、韋非煙都說韋彥是一個極端自私,不會關心別人的人,但他覺得韋彥其實也是一個會關心人的好人。

韋彥離開之後,元曜為韓國夫人母女到底是人,還是鬼的問題煩惱了一個下午,因為還在和白姬生氣,他也不好去問白姬。

夕陽西下,又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白姬、元曜、離奴坐在後院吃飯。

今天的菜式除了永遠不變的魚之外,還多了一大碗蒸得嫩黃的雞蛋羹,上面點綴著三顆紅櫻桃。

白姬笑道,「總是吃魚,軒之想必也膩了,這是我親手為軒之做的雞蛋羹,算是給軒之賠罪,軒之不要再生氣了。」

元曜吃驚,龍妖親手為他做吃的?!看來,她確實是誠心向他道歉,要不要原諒她?這雞蛋羹看起來很好吃,還是原諒了吧。

元曜心軟了,道:「小生哪有那麼小氣?」

白姬笑道:「太好了。軒之終於不生氣了。」

「白姬,你下次不許先逃跑了。」

白姬信誓旦旦:「好。下次,我一定讓軒之先逃跑。」

「罷了。如果遇見危險,還是一起逃跑吧。你讓小生先跑,小生也跑不遠。」

白姬笑道:「嗯。下次我和軒之一起跑。」

元曜也笑了。

元曜和白姬冰釋前嫌,重歸於好。

離奴也很高興,他不斷地催促元曜:「書獃子,快嘗嘗雞蛋羹!快嘗嘗!」

元曜剜了一銀勺,放入口中。

蛋羹入口即化,香嫩可口。

元曜不由得贊道:「真好吃。沒想到白姬的廚藝竟這麼好。」

白姬以袖掩面,道:「軒之謬讚了。其實,我只負責打碎雞蛋,其他的都是離奴在做。」

離奴笑道:「嘿嘿。」

元曜冷汗。

「只是打碎雞蛋,你怎麼好意思說是親手做的雞蛋羹?!!」當然,這一句咆哮小書生不敢說出口,只能隨著雞蛋羹咽下喉嚨。

離奴笑眯眯地望著元曜吃雞蛋羹,十分滿意:「不枉爺一番心血,書獃子果然很愛吃。」

雞蛋羹味道鮮美,不時還能吃到幾片很有嚼勁,具有甘香的肉片。

元曜用筷子夾了一片肉,觀察了一下,笑問離奴:「離奴老弟,這是什麼肉?好香啊。」

離奴笑道:「算書獃子識貨。這是玳瑁送給爺的鼠肉乾,都是去年臘月打死的肥老鼠,肉格外有滋味。爺一直藏在罈子里,捨不得拿出來吃。今天主人說要為書獃子做一道好菜,爺才拿出來作配料。嘿嘿,爺就知道書獃子愛吃。」

元曜一下子呆住了。

白姬本來剜了一勺雞蛋羹準備嘗嘗,聽了離奴的一席話,不動聲色地改變了湯勺的路線,送到了元曜的碗里,笑道:「軒之多吃一些。」

元曜猛地站起身,臉色灰白。他的喉嚨里發出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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