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五

近來我是不算寂寞了,白天在隔壁玩,晚上又有一個新鮮的朋友陪我談話。但我的病卻越深了。這真不能不令我灰心,我要什麼呢,什麼也於我無益。難道我有所眷戀嗎?一切又是多麼的可笑,但死卻不期然的會讓我一想到便傷心。每次看見那克利大夫的臉色,我便想:是的,我懂得,你儘管說吧,是不是我已沒希望了?但我卻拿笑代替了我的哭。誰能知道我在夜深流出的眼淚的分量!

幾夜,凌吉士都接著接著來,他告人說是在替我補英文,雲霖問我,我只好不答應。晚上我拿一本「Poor People」放在他面前,他真個便教起我來。我只好又把書丟開,我說:「以後你不要再向人說在替我補英文吧,我病,誰也不會相信這事的。」他趕忙便說:「莎菲,我不可以等你病好些教你嗎?莎菲,只要你喜歡。」

這新朋友似乎是來得如此夠人愛,但我卻不知怎的,反而懶於注意到這些事。我每夜看到他絲毫得不著高興的出去,心裡總覺得有點歉仄,我只好在他穿大氅的當兒向他說:「原諒我吧,我有病!」他會錯了我的意思,以為我同他客氣。「病有什麼要緊呢,我是不怕傳染的。」後來我仔細一想,也許這話含得有別的意思,我真不敢斷定人的所作所為像可以想像出來的那樣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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