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回 助趙將發兵圍鎮州 嗣唐統登壇即帝位

卻說成德節度使趙王王鎔,自與晉連合後,得一強援,因乏外患,他不免居安忘危,因佚思淫,大治府第,廣選婦女,又寵信方士王若訥,在西山盛築宮宇,煉丹製藥,求長生術。居然一劉仁恭。每一往游,輒使婦人維繫錦繡,牽持而上。既入離宮,連日忘歸,一切政務,委任宦官李弘規、石希蒙。希蒙素善諂諛,尤見寵幸,嘗與鎔同卧起,會鎔宿西山鶻營庄,李弘規進諫道:「今天下強國莫如晉,晉王尚身自暴露,親冒矢石,今大王搜括國帑,充作遊資,開城空宮,旬月不返,倘使一夫閉門不納,試問大王將歸依何處?」鎔聞言頗知戒懼,急命還駕。偏石希蒙從旁阻住,不令鎔歸。弘規怒起,竟遣親事軍將蘇漢衡,率兵擐甲,直入庄中,露刃逼鎔道:「軍士已勞敝了,願從王歸國!」鎔尚未及答,弘規又繼進道:「石希蒙逢君長惡,罪在不赦,請亟誅以謝眾士。」鎔仍不應,弘規竟招呼甲士,捕斬希蒙,擲首鎔前。鎔無奈馳歸,時長子昭祚,已挈梁公主歸趙。回應卷前。鎔遂與熟商,謀誅弘規、漢衡。昭祚轉告王德明,遂將弘規、漢衡拿下,一併梟首,且駢戮二人族屬。一面搜緝餘黨,窮究反狀,親軍皆慄慄自危。

德明本來狡獪,至此有隙可乘,即煽誘親軍道:「大王命我盡坑爾曹,從命實不忍,不從又獲罪,應如何區處?」眾皆感泣,願聽指揮,德明乃密令親軍千人,夜半逾垣,往弒王鎔,適鎔與道士焚香受籙,想是祈死。軍士不費氣力,立斷鎔首,攜報德明。德明索性毀去宮室,大殺王氏家族,自昭祚以下,悉數斃命。惟梁女普寧公主,留下不殺,還有鎔少子昭誨,年方十齡,由親將救出,藏置穴中,幸得不死,後來潛往湖南,髡髮為僧,易名崇隱。即卷前晉王許婚之昭誨。德明仍複姓名為張文禮,向晉告亂,求為留後。晉王即欲加討,群臣謂方與梁爭,不宜更樹一敵,乃暫准所請。偏張文禮又密表梁主,但稱王氏為亂兵所屠,幸公主無恙,請朝廷亟發精兵萬人,由臣更乞契丹為助,自德隸渡河,往攻河東,晉可從此掃滅了。梁主友貞,覽表未決,敬翔請乘釁規復河北,趙岩、張漢鼎、漢傑等,謂文禮首鼠兩端,萬不可恃,梁主乃按兵不發。文禮且一再馳書,多被晉軍中途搜獲。

趙將都指揮使符習,曾率兵萬人,從晉王駐德勝城,文禮陰懷猜忌,召令還鎮,願以他將代任。習入謁晉王,涕泣請留。晉王與語道:「我與趙王同盟討賊,誼同骨肉,不料一旦遇禍,竟為所戕,我心很是痛悼。汝若不忘故主,能為復仇,我願助汝兵糧,往討逆賊!」有心討逆,何必許為留後,此次遣習復仇,無非恨他通梁耳。習與部將三十餘人,舉身投地,且泣且語道:「大王誠記念故主,許令復仇,習等不敢上煩府兵,情願領本部前往,搏取凶豎,報王氏累世隆恩,雖死亦無恨了!」晉王大喜,立命習為成德留後,領本部兵先進,且遣大將閻寶、史建瑭為後應,自邢、洛北趨,直抵趙州,刺史王鋌,自知不支,開城乞降。晉王仍令為刺史,即飭移軍攻鎮州。

文禮已經病疽,聞趙州失守,便即嚇死,子處瑾秘不發喪,與他將韓正時等,悉力拒晉。晉兵渡滹沱河,進薄鎮州,城上矢石雨下,史建瑭中箭身亡。晉王得建瑭死耗,擬分兵自往策應,湊巧獲得梁軍諜卒,俯首乞降,且言梁北面招討使戴思遠,將乘虛來襲德勝城,晉王亟命李存審屯兵德勝,李嗣源伏兵戚城,先用羸騎往誘梁兵,待他入境,鼓起伏發。李嗣源先出接仗,已將梁兵沖亂,李存審又從城中殺出,晉王復自率鐵騎三千,迎頭痛擊,斬獲梁兵二萬餘人。

思遠竄去,晉王乃擬自往鎮州,忽接到定州來書,勸阻進兵,轉令晉王動起疑來,暗暗自忖道:「王處直從我有年,奈何阻我!」乃即取出文禮與梁蠟書,寄示處直,且傳語道:「文禮負我,不能不討!」看官道處直為何勸阻晉王?原來處直聞晉討文禮,即與左右商議道:「鎮、定二州,互為唇齒,鎮州亡,定州不能獨存,此事不可不防。」乃致書晉王,請赦文禮。偏晉王複詞拒絕,害得處直日夕耽憂。

處直有庶子名郁,素來無寵,亡奔晉陽,晉王克用,曾妻以愛女,累遷至新州防禦使。此時處直貳晉,潛遣人語郁,令他重賂契丹,乞師南下,牽制晉軍。郁求為繼嗣,方才聽命,處直不得已許諾。怎奈定州軍士,都不欲召入契丹,就中又有處直養子劉雲郎,改名為都,向為處直所愛,有嗣立意。至是聞郁得為嗣,眼見得定州節鉞,被他取去,心下甚是不安,適有小吏和昭,勸都先行發難,都遂率新軍數百人,闖入府第,挾刃大噪道:「公誤信孽子,私召外寇,大眾無一贊成,昏謬如公,不能再理軍事,請退居西宅,聊盡天年!」處直正要面駁,哪知軍士一哄而上,把他擁出府中,竟往西第,又逼勒處直妻妾,同至西第中,一併錮住。所有王氏子孫,及處直心腹將士,殺戮無遺。引狼入室,宜遭此禍。都遂遣使報晉王,晉王以處直被幽,免為晉患,即令都代握兵權。都罪不亞文禮,胡為一討一賞?都得晉王書,詣西第見處直,處直投袂奮起,捶胸大呼道:「逆賊!我何負爾?」說至此,四顧無械,竟牽住都袂,張口噬鼻。都慌忙躲閃,掣袖外走,處直憂憤竟死。都復撥兵助晉,晉王即留李存審、李嗣源居守德勝,自率大軍攻鎮州,城中防守頗嚴,旬日不克。

驀得幽州急報,契丹大舉南下,涿州被陷,幽州亦在圍中了。晉王擬分兵往援,偏定州亦來告急,報稱契丹前鋒,已入境內。那時晉王不能兼顧,只好先救定州,當下率軍北進,行至新城,聞契丹兵已涉沙河,士卒皆有懼容,或潛自亡去,嚴刑不能止。諸將入帳請道:「契丹鋒盛,恐不可當,又值梁寇內侵,不如還師以救根本。」晉王卻也難決,或說宜西入井陘,暫避寇鋒。

正在聚議紛紜的時候,忽有一人朗聲道:「契丹前來,意在利人金帛,並非為鎮州急難,誠意相援,大王新破梁兵,威振夷夏,若挫他前鋒,他自然遁走了。」晉王瞧著,乃是中門副使郭崇韜,方欲答言,又有一人接入道:「強兵在前,有進無退,怎可無故輕動,搖惑人心?」這數語出自李嗣昭,晉王挺身起座道:「我意亦是如此!」遂出營上馬,自麾鐵騎五千,奮勇先進,諸將不敢不從。

至新城北,前面一帶,統是桑林,晉軍從林中分趨,逐隊馳至,可巧契丹兵驟馬前來,見桑林中塵埃蔽天,幾不知有多少人馬,當即回轡返奔。晉王分兵追擊,驅契丹兵過沙河,多半溺死,契丹主阿保機子,被晉軍擒還,阿保機退保望都。晉王收兵入定州,王都迎謁馬前,願以愛女妻王子繼岌。繼岌系晉王第五子,為寵妃劉氏所出,嘗隨晉王軍前,晉王慨然許婚。

休息一宵,便引兵趨望都,中途遇奚酋禿餒,一作托輝。帶著許多番騎,前來攔截。晉王兵少,被番騎困在垓心,晉王麾軍力戰,出入數四,尚不能解,幸李嗣昭率兵三百騎,上前救應,橫擊奚兵,奚酋乃退。晉王乘勢奮擊,連敗奚酋,契丹主亦立足不住,北奔易州。晉王追趕不及,轉入幽州,契丹兵解圍遁去,會大雪經旬,平地數尺,虜兵凍斃甚多,阿保機懊悵而還。

先是契丹出兵,實由王郁乞請,郁曾語阿保機道:「鎮州美女如雲,金帛如山,天皇即速往取,可以盡得,否則將為晉有了。」阿保機大喜,獨番後述律道:「我有羊馬千萬頭,坐踞西樓,自多樂趣,為何勞師遠出,乘危徼利呢?況我聞晉王用兵,天下無敵,倘一失敗,後悔難追!」此非述律預能知敗,實恐阿保機取得趙女,自己必致失寵,故有此諫。阿保機躍然道:「張文禮有金五百萬,留待皇后,我當代為取來,供給內費。」不出郭崇韜所料。遂不從述律言,悉眾南下,不幸吃了幾個敗仗,嗒然回去,私心懊悶,無處可泄,遂將王郁縶歸,錮住獄中。

晉王聞番兵遠遁,巡閱番營故址,見他隨地布藁,迴環方正,均如編剪,雖去無一枝倒亂,不禁長嘆道:「用法嚴明,乃能至此,非我中國所可及,後患正不淺哩!」隱伏後文。道言甫畢,那德勝城遞到軍報,說是梁兵乘虛襲魏,現正吃緊,亟請濟師。晉王忙招呼親軍,倍道南行,五日即抵魏州,梁將戴思遠,燒營遁去。

晉王以南北兩敵,均已擊退,鎮州援絕勢孤,可以立拔,偏偏兵家得失,不能逆料,大將閻寶,竟為鎮州兵所破,退保趙州。原來閻寶抵鎮州城下,築起長壘,連日圍攻,又絕滹沱水環城,斷絕內外。城中食盡,夜出五百人覓食,寶亦探知消息,故意縱使出來,擬伏兵掩捕,一鼓盡殲,誰知這五百人鼓噪而至,竟攻長圍。寶見他兵少,尚不為備,俄頃有數千人繼至,各用大刀闊斧,破圍徑出,來燒寶營。寶抵擋不住,只好棄營竄去,往守趙州。營中芻粟甚多,統被鎮州兵搬去,數日不盡。

晉王聞報,急改任李嗣昭為招討使,代寶統軍。嗣昭馳至鎮州,正值鎮州守將張處瑾遣兵千人,出城迎糧,被嗣昭率軍掩至,殺獲幾盡,有數人避匿牆墟間,嗣昭躍馬彎弓,迭發迭中。不意城上有暗箭射來,正中嗣昭腦上。嗣昭忍痛拔箭,返射守卒,一發即殪,時已日暮,回營裹創,血流不止,竟爾暈斃。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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