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4

假設人的壽命是八十歲。每個人差不多是按照這個期限來設想和安排他的生活的。我剛才所說的,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是大家很少意識到分給我們的年數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數據,一個外在的特徵(如鼻子的長度或眼睛的顏色),而是人的定義本身的一部分。能使出渾身解數活上兩倍長時間的人,也就是說一百六十年,跟我們不屬於同一個種類。在他的生活中,一切都將不同,愛情、抱負、感情、思鄉,都將不同。一個流亡者在國外生活二十年後,回到祖國,若眼前還有一百年,他就不怎麼會為這大回歸而激動,也許是因為對他而言,這根本不是回歸,而僅僅是他漫長的生命路程中拐的無數的彎中的一個。

因為祖國的概念,從這個詞高尚的情感意義而言,是與我們相對短暫的生命聯繫在一起的;生命賦予我們的時間少得讓我們沒法去依戀另一個國家,另一些國家,另一些語言。

情色關係可以充填整個成年生活。但是如果這段生活太長,厭倦會不會在體力衰退之前,就扼殺興奮的能力?因為在第一次、第十次、第一百次、第一千次或第一萬次交歡之間,有著巨大的差別。何處是這一重複行為變得刻板,或是滑稽,甚至不可能的界限?如果逾越了這一界限,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之間的愛情將會如何?會消失嗎?或是相反,情人會把他們生活中的性愛期當作真正愛情的野蠻的史前時期?回答這些問題,就如想像陌生星球上的居民的心理狀態一樣輕而易舉。

愛情(偉大的愛情、惟一的愛情)的概念,有可能也產生於賦予我們的時間的嚴格限制。如果時間無限,約瑟夫會如此依戀死去的妻子?我們得早早死去,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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