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回 討權臣石頭殉節 失鎮地櫟林喪身

卻說楊玉夫手持昱首,馳出殿門,適與一人相遇,不覺驚惶。及仔細審視,乃是同黨陳奉伯,方才放心,即將昱首交與奉伯。奉伯詐傳敕旨,開承明門,門外由王敬則待著,復把昱首轉交。敬則馳詣領軍府,叩門大呼,道成不知何事,未敢開門。敬則投首入牆,由道成洗首驗視,果系昱頭,乃戎服乘馬,偕敬則等入殿。殿中相率驚怖,經道成說明昱死,始同聲呼萬歲。道成就殿廷槐樹下,托稱王太后命,召袁粲,褚淵、劉秉等入議。

道成語秉道:「這是君家私事,外人不敢擅斷。」秉顧視道成,但見他須髯盡張,目光似電,令人可怖,不由的囁嚅道:「尚書諸事,可以見委,軍旅處分,當由領軍作主!」錯了!錯了!道成復讓與袁粲,粲亦不敢承認。也是沒用。王敬則拔刀躍入道:「天下事都應關白蕭公;如有異言,血染敬則刃!」遂手取白紗帽,加道成首,勸他即位;且說道:「今日尚有何人,敢來多嘴?事須及熱,何必遲疑!」比許褚、典韋還要出力。

道成取去紗帽,正色呵斥道:「汝等統是瞎鬧!」粲欲乘勢進言,又被敬則怒目相視,不敢開口。褚淵接入道:「今非蕭公不能了此!」道成乃徐徐道:「諸君都不肯建議,我亦未便推辭,今日只有迎立安成王為是!」劉秉,袁粲等模糊答應。敬則尚欲推戴道成,由道成用目相示,乃挾劉、袁、褚三相,出待東城,另備法駕往迎安成王准。

秉行過道旁,適與從弟韞相遇,韞急問道:「今日事是否歸兄?」秉答道:「我等已讓蕭領軍主持!」韞驚嘆道:「兄肉中究有血否?今年恐被族滅了!」秉似信非信,與韞別去。

既而安成王准已經迎入,當由道成替太后宣令,追廢昱為蒼梧王,命安成王准嗣皇帝位。略云:

前嗣王昱以冢嫡嗣登皇統,方冀體識日弘,社稷有寄,豈意窮凶極悖,自幼而長,善無細而不違,惡有大而必蹈!前後訓誘,常加隱蔽,險戾難移,日月滋甚。棄冠毀冕,長襲戎衣,犬馬是狎,鷹隼是愛,皂歷軒殿之中,韝緤宸衷之側。至乃單騎遠郊,獨宿深野,手揮矛鋌,躬行刳斮,白刃為弄器,斬害為恆務,舍交戟之衛,委天畢之儀,趨步闤闠,酣歌瓐肆,宵游忘返,宴寢營舍,奪人子女,掠人財物,方策所不書,振古所未聞。沈勃儒士,孫超功臣,幼文兄弟,並預勛效,四人無罪,一朝同戮,飛鏃鼓劍,孩稚無遺,屠裂肝腸,以為戲謔,投骸江流,以為歡笑。又淫費無度,帑藏空竭,橫賦關河,專充別蓄,黔首嗷嗷,厝生無所。吾與其所生,每勵以義方,遂謀鴆毒,將騁凶忿。沈憂假日,慮不終朝。自昔辛癸,爰及幽厲,方之於此,未譬萬分。民怨既深,神怒已積,七廟阽危,四海褫氣,廢昏立明,前代令范,況乃滅義反道,天人所棄,釁深牧野,理絕桐宮。故密令蕭領軍潛運明略,幽顯協規,普天同泰。驃騎大將軍安成王,體自太宗,天聽淹叡,風神凝遠,德映在田,地隆親茂,皇曆攸歸,億兆繫心,含生屬望,宜光奉祖宗,臨享萬國。便依舊典,以時奉行。昱雖窮凶極暴,自取覆滅,棄同品庶,顧所不忍,可特追封蒼梧郡王。未亡人追往傷懷,永言感絕,所望嗣皇帝遠紹洪規,近懲覆轍,痌瘝兆民,期天永命,則宗廟社稷之靈,庶其攸賴,用此令知!

小子前述明帝彧事,說他不能御女,致乏子嗣,昱已為李道兒所生,准為明帝彧第三子,料亦由諸王所出,取育宮中。史稱明帝有十二男,陳貴妃生昱,就是後廢帝;謝修儀生法良,早年去世;陳昭華生准,就是安成王;徐婕妤生第四皇子,未曾取名,即已殀殤;鄭修容生智井,及晉熙王燮,泉美人生邵陵王友,及江夏王躋,徐良人生武陵王贊,杜修華生南陽王翙,及次興王嵩,最幼的是始建王禧,也相傳為泉美人所出,其實統是螟蛉繼兒,由妃嬪撫養成人,便冒充為己子哩。特別表明,貫穿前後。

且說安成王准,由東城迎入朝堂,劉秉、袁粲、褚淵,隨歸謁見,蕭道成也帶領百官,一同迎謁,當奉准升殿入座,即皇帝位,准年僅十一,頒詔大赦,改永徽五年為升明元年。尊生母陳昭華為皇太妃,替蒼梧王發喪,降陳太妃為蒼梧王太妃,江皇后為蒼梧王妃。授道成為司空錄尚書事,兼驃騎大將軍,領南徐州刺史,留鎮東府。劉秉為尚書令,加中軍將軍,褚淵加開府儀同三司,袁粲為中書監,出鎮石頭。進號荊州刺史,沈攸之為車騎大將軍,兼尚書左僕射,王僧虔為尚書僕射,劉韞為中領軍,兼金紫光祿大夫,王琨為右光祿大夫,晉熙王燮為撫軍將軍,調任揚州刺史,武陵王贊為郢州刺史,邵陵王友為江州刺史,南陽王汎為湘州刺史,楊玉夫等二十五人,各賞賜爵邑有差。無非導人篡弒。此外文武百官,皆加官二級,不在話下。

先是劉秉用意,以為尚書關係政本,由己主持,可致天下無變,所以與道成會議時,情願將兵權讓與道成。及道成兼總軍國,散布心腹,予奪自專,褚淵又趨炎附勢,甘黨道成。秉勢成孤立,始有悔心。袁粲素性恬靜,每有朝命,必一再固辭,不得已乃始就職。至是知道成跋扈不臣,有心除患;因此一經朝命,毫不推讓,即出鎮石頭城去了。

荊襄都督沈攸之,前與道成同直殿省,很是和協,道成且與訂姻好,把長女嫁與攸之子文和為妻。及攸之出鎮荊州,與道成尚無嫌隙,不過因朝局日紊,未免雄心思逞,暗蓄異圖。會直閤將軍華容人高道慶,告假回家,路過江陵,為攸之所邀,戲與賭槊,彼此爭勝,語未加檢。攸之不免失詞,由道慶記在胸中,假滿入朝,遂述攸之狂言,已露反狀,願假輕騎三千,往襲江陵。劉秉等未以為然,道成顧念親情,更力保攸之不反,惟楊運長等嫉忌攸之,與道慶密謀,使刺客潛往江陵,無隙可乘,反為攸之察覺,殺死刺客。攸之因怨恨朝廷,並疑道成不為幫護,亦有微嫌。

主簿宗儼之,功曹臧寅,勸攸之從速舉兵,攸之因長子元琰,留官建康,投鼠忌器,未便速發,乃延宕下去。會蒼梧王被弒,朝政一變,道成也嫉楊運長,出為宣城太守。又遣攸之子元琰,持蒼梧王刳斮遺具,往示攸之。在道成意見,一則為攸之黜退仇人,示全親誼;二則使攸之與聞主惡,表明己功。偏攸之以道成名位,素出己下,至是專制朝權,愈加不平,且因元琰得至江陵,疑為天助,遂顧語道:「兒得來此,尚復何憂?我寧為王陵死,王陵漢人。不為賈充生!」賈充晉人。乃留住元琰,不使還都。一面上表稱慶,並與道成書,陽為推功。

適有朝使至江陵,加攸之封號,並由太后賜燭十挺,攸之遂藉此開釁,謂在燭中剖出太后手敕,有雲社稷事一以委公,因此整兵草檄,指日舉事。攸之妾崔氏、許氏同諫道:「官年已老,奈何不為百口計!」攸之指示裲襠角,由兩妾審視,乃是素書十數行,寫著明帝與攸之密誓。恐也是捏造出來。兩妾頗識文字,閱罷後亦不便多言。

攸之復遣使往約雍州刺史張敬兒,豫州刺史劉懷珍,梁州刺史范柏年,司州刺史姚道和,湘州行事庾佩玉,巴陵內史王文和等,共同舉兵。敬兒本由道成差遣,監製攸之,當然是不肯照約,即將來使斬訖,馳表上聞。敬兒出鎮見前回。懷珍、文和,也與敬兒相聯,依法辦事。柏年、道和、佩玉,模稜兩可,共守中立,文和膽力最小,一俟攸之出兵,便棄去州城,奔往夏口。

攸之又貽道成書云:「少帝昏狂,應與諸公密議,共白太后,下令廢立,奈何私結左右,親加弒逆,乃至暴屍不殯,流蟲在戶,凡在臣下,莫不惋駭;且聞擅易朝舊,密布親黨,宮閤管籥,悉付家人,我不知子孟即漢霍光。孔明即諸葛亮。遺訓,曾否如此!足下既有賊宋之心,我寧敢捐包胥之節!」書中語恰也近理,可惜他未必為公!包胥即楚申包胥。

這封書馳達道成,道成自然動惱,當即入守朝堂,命侍中蕭嶷代守東府,撫軍行參軍事蕭映往鎮京口,嶷映皆道成子,故特付重任。長子賾本出佐晉熙王燮,以長史行郢州事,燮徙鎮揚州,賾升任左衛將軍,隨燮東行。劉懷珍致書道成,謂夏口衝要,不宜失人,道成乃與賾書,令他擇能代任。賾薦郢州司馬柳世隆自代,世隆得奉朝命為郢州長史,輔佐武陵王贊。燮徙揚州,贊鎮郢州,俱見上文。賾臨行時,語世隆道:「我料攸之必將作亂,一旦變起,倘焚去夏口舟艦,順流東下,卻不可當;若留攻郢城,頓兵不進,君為內守,我為外援,攸之不足慮了!」世隆應聲如約,賾乃啟行。

甫至尋陽,已聞攸之發難,朝廷尚不見處置。或勸賾速赴建康,賾搖首道:「尋陽地居中流,密邇畿輔,我今當留屯湓口,內衛朝廷,外援夏口,保據形勝,控制西南,這是天授機會,奈何棄去!」左中郎將周山圖亦極端贊成。賾即奉燮鎮湓口,軍事悉委山圖。山圖截取行旅船板,築樓櫓,立水柵,旬日辦竣,使人馳報道成。道成大喜道:「賾真不愧我子呢!」彷彿操丕。遂授賾為西討都督,山圖是副。賾又恐尋陽城孤,表移邵陵王友同鎮湓口,但留別駕胡諧之守住尋陽。這是防攸之推戴邵陵,故表移湓口。

適前湘州刺史王蘊,因母喪辭職,還過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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