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 逃將軍棄師中虜計 亡國後侑酒作人奴

卻說魏主燾巡閱夏都,見他城高基厚,上逾十仞,下闊三十步,就是宮牆亦備極崇隆,內築台榭,統皆雕鏤刻畫,飾以綺綉,不禁喟然嘆道:「蕞爾小國,勞民費財,一至於此,怎得不亡呢!」可為後鑒。遂將所得財物,分給將士,留常山王素鎮守統萬,自率眾還平城。所有男女俘虜,悉數帶歸。夏太史令張淵、徐辯,頗有才學,仍命為太史令。故晉將軍毛修之,前被夏擄,見第六回。至是復為魏所俘,因他善解烹調,用為大官令。夏後、夏妃,沒入掖庭。夏公主數人,內有三女生成絕色,統是赫連勃勃所出,魏主燾召納後宮,迫令侍寢。紅顏力弱,只好勉抱衾裯,輪流當夕,魏主特降恩加封,俱號貴人。其父可名為丐,其女如何驟貴?尋且進冊赫連長女為繼後,這且不必細表。

惟魏主燾因奚斤在外,日久勞師,特召令北還。斤上書答覆,力請添兵滅夏,乃命宗正娥清、太僕邱堆,率兵五千,進略關右,援應奚斤;復撥精兵萬人,馬三千匹,發往軍前。赫連定聞統萬失守,更見魏兵日增,也奔往上邽,奚斤追趕不及,乃進軍安定,與娥清、邱堆合兵,擬再進取上邽。偏是天氣不正,馬多疫死,營中亦漸漸乏糧,一時不便再進,但深壘自固,遣邱堆督課民間,勒令輸粟,士卒又四齣劫掠,不設儆備。夏主昌伺隙掩擊,殺敗邱堆。堆收殘騎還安定城,夏兵又時至城下抄掠,令魏軍不得芻牧。

奚斤頗以為憂,監軍侍御史安頡道:「赫連昌輕率寡謀,往往自出挑戰,若伏兵掩擊,定可擒他。」斤以糧少馬乏為辭,安頡道:「今日不戰,明日又不戰,糧愈少,馬愈乏,死在旦夕,還想破敵么?」斤尚欲靜守待援,頡知他無能,自與將軍尉眷密議,選騎以待。果然夏主昌自來攻城,當先督陣,頡與尉眷縱騎殺出,奮力搏戰,適大風驟起,塵沙飛揚,魏兵乘風馳突,專向夏主前殺去。夏主料不可敵,情急返奔,被頡策馬追上,槊傷夏主坐騎,夏主昌墜落馬下,魏兵活捉而歸。夏兵除死傷外,悉數遁去。

安頡、尉眷押夏主昌至平城,魏主燾卻優禮相待,唯爵會稽公,令居西宮門內。昌儀容頗偉,又嫻騎射,為魏主所受寵,便將妹子始平公主,給與為妻。擄人妻妹,卻以己妹償之,好算特別報酬。且嘗與出獵逐鹿,深入山谷。群臣恐昌有異心,一再進諫,魏主道:「天命有歸,何必顧慮!」仍昵待如初。封安頡為建威將軍,兼西平公,尉眷為寧北將軍,兼漁陽公。

奚斤以功出偏裨,引為己恥,探得夏主弟赫連定,自上邽奔平涼,僭號稱帝,便齎三日軍糧,率兵擊定。定設伏邀擊,大破魏軍,擒去奚斤,並及他將娥清、劉拔。太僕邱堆,輸輜重至安定,聞斤等被擒,棄去輜重,還奔長安。夏主定乘勝進逼,邱堆又棄城奔蒲阪。

魏主聞報,立命安頡往斬邱堆,代領部眾,控御夏兵。且又欲督軍出討,會聞柔然寇邊,乃先擊柔然,星夜北驅,直抵栗水。柔然酋長大檀,不及抵禦,自毀廬舍,倉皇西走,部落四散。魏主分軍搜討,俘獲甚眾,進至涿邪山,懼有伏兵,乃引軍南歸。大檀一蹶不振,憤悒而死。子吳提嗣立,號敕連可汗,番語稱神聖為敕連,他亦自知衰弱,遣人至平城朝貢,向魏乞和。魏主得休便休,許為北藩,北方已算征服了。

先是宋主義隆嗣位,曾遣使如魏修好,魏亦遣使報聘。及魏主將伐柔然,正值魏使北歸,述宋主語,索還河南,否則將發兵攻取云云。魏主大笑道:「龜鱉小豎,有何能為?我若不先滅蠕蠕,轉使腹背受敵了。今日北征,他日南伐未遲!」崔浩又從旁慫恿,乃決計北行,果得征服柔然,馬到成功。凱旋後,加授浩為侍中,特進撫軍大將軍,凡遇軍國大事,必先咨浩,然後施行。

宋元嘉七年春季,宋主義隆特選甲卒五萬,命右將軍到彥之,安北將軍王仲德,兗州刺史竺靈秀,並為統領,泛舟入河。使驍騎將軍段宏,率騎兵八千,直指虎牢,豫州刺史劉德武,領兵萬人繼進,皇從弟長沙王劉義欣,即道憐長子。統兵三萬,監督征討諸軍事,出鎮彭城。先遣殿前將軍田奇使魏,傳語魏主道:「河南是我宋地,故遣兵修復舊境,與河北無涉。」

魏主燾勃然道:「我生髮未燥,已聞河南屬我,奈何前來相侵?必欲進軍,悉聽汝便,看汝能奪我河南否?」遂遣奇返報,一面使群臣會議。眾請出兵三萬,先發制人,並誅河北流民,絕宋嚮導。獨崔浩進議道:「南方卑濕,入夏水漲,草木蒙密,地氣鬱蒸,容易生疫,不利行師;若彼果能北來,我正可以逸待勞,俟他疲倦,然後出擊,那時秋高馬肥,因敵取食,才不失為萬全計策呢!」魏主素來信浩,便按兵不發。

嗣由南方諸將,一再上表,乞派兵助守,並請就漳水造艦,為禦敵計,朝臣統是贊成。更想出一法,謂宜署司馬楚之、魯軌、韓延之為將帥,使他招誘南人。楚之等入魏,分見上文。崔浩又諫阻道:「楚之等為宋所忌,今聞我悉發精兵,大造舟艦,欲存立司馬氏,誅除劉宗,他必全國震駭,拚死來爭,我徒張虛聲,反召實害,豈非大謬!況楚之等皆纖利小才,止能招合無賴,斷不能成就大功,徒使我兵連禍結,有何益處!」見地原勝人一籌。魏主未免躊躇,浩更援據天文,謂:「南方舉兵,實犯歲忌,定必不利,我國盡可無憂!」

魏主不欲違眾,命造戰艦三千艘,調幽州以南戍兵,會集河上,且授司馬楚之為安南大將軍,封琅琊王,出屯潁川。宋右將軍到彥之等,自淮入泗,適值淮水盛漲,逆流而上,每日止行十里,自孟夏至孟秋,始至須昌,未免沿途逗留,否則亦未必至此。乃溯河西上。到了碻磝,魏兵已撤戍北歸,再進滑台,也只留一空城,又趨向洛陽、虎牢,統是城門大開,並無一個魏卒。彥之大喜,命朱修之守滑台,尹沖守虎牢,杜冀守金墉,余軍入屯靈昌津,列守南岸,直抵潼關。大眾統有歡容,惟王仲德有憂色,語諸將道:「諸君未識北土情偽,必墮狡計。胡虜仁義不足,凶狡有餘,今斂戍北歸,并力完聚,待至天寒冰合,必將復來,豈不可慮?」彥之等尚似信未信,說他多心。是謂之愚。

才過月余,天氣轉寒,魏主燾大舉南侵,令冠軍將軍安頡,督護諸軍,來擊彥之。彥之遣裨將姚聳夫等,渡河接戰,哪裡擋得住魏軍,慌忙退還,麾下已十亡五六。頡乘勝逾河,攻金墉城,城中乏糧,宋將杜冀南遁,城遂被陷。洛陽已拔,又移軍攻虎牢。守將尹沖,忙向彥之處求援。彥之令裨將王蟠龍,率軍援應,行至七女津,被魏將杜超截擊,陣斬蟠龍。尹沖聞援軍敗沒,便與滎陽太守崔模,迎降魏軍,虎牢又復失去。

彥之自魏兵南渡,畏縮得很,逐日退師,還保東平,且上表宋廷,請速派將添兵。宋主義隆,命征南將軍檀道濟,都督征討諸軍事,出兵伐魏,魏亦續遣壽光侯叔孫建,汝陰公長孫道生,越河南下,接應安頡。到彥之聞魏軍大至,道濟未來,不禁惶急異常,便欲引退,將軍垣護之貽書諫阻,謂宜令竺靈秀助守滑台,更督大軍進趨河北。彥之怎肯聽從,且擬焚舟步走。

王仲德進言道:「洛陽既陷,虎牢自不能守,這是應有的事情;今我軍與虜相距,不下千里,滑台尚有強兵,若遽舍舟南走,士卒必散,愚意謂且引舟入濟,再定行止。」彥之乃督率艦隊,自清河入濟南。才至歷城,聞報魏兵追來,慌忙焚舟棄甲,登岸徒步,一溜風似的逃還彭城。何不改姓為逃。竺靈秀也棄了須昌,南奔湖陸,青、兗大震。

長沙王義欣誓眾戒嚴。將佐恐魏兵大至,勸義欣委鎮還都,義欣慨然道:「天子命我鎮守彭城,義當與城存亡,奈何棄去?」如君才不愧一義字。遂堅持不動,人心稍定。

魏兵東至濟南,濟南城內,兵不滿千,太守蕭承之,用了一個空城計,開門以待。魏人疑有伏兵,探望多時,始終不敢進城,相率退去。叔孫建入攻河陸,竺靈秀棄軍遁走。

各敗報傳入宋都,宋主大怒,命誅靈秀,收擊到彥之、王仲德,下獄免官。仲德似尚可貸。遷垣護之為北高平太守,旌賞直言,並促檀道濟速救滑台。

道濟自清河進兵,為魏將叔孫建、長孫道生所拒,先後三十餘戰,多半得勝。轉戰至歷城,被叔孫建等前後邀擊,焚去芻糧,遂不得進,魏將安頡、司馬楚之等,得并力攻滑台。朱修之堅守數月,援絕糧空,甚至熏鼠為食,魏又使將軍王慧龍助攻,眼見得城池被陷,修之成擒。

檀道濟食盡引還,魏叔孫建得宋降卒,訊知道濟乏食還軍,即趨兵追趕。將及宋軍,宋軍大懼,道濟卻不慌不忙,擇地下營,夜令軍士唱籌量沙,貯作數囤,用米少許,遮蓋囤上,擺列營前。到了黎明,魏兵前哨探視,見米囤雜列,不勝驚訝,忙報知叔孫建。叔孫建聞道濟有糧,還道是降卒妄言,喝令處斬,率騎士逼道濟營,道濟令軍士被甲隨著,自己白服乘輿,從容出來,向南徐走。叔孫建疑為誘敵,不敢進擊,反且引退,道濟得全軍而回。宋將中應推此人。

魏主已攻克河南,飭安頡旋師。安頡系歸朱修之,魏主嘉他固守,拜為侍中,妻以宗女。司馬楚之請再舉伐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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