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

第四天,歹徒們又出現了。他們是來叫第二個宿舍的女人們去服淫役的,但在第一個宿舍門口停留了一會兒,問這裡的女人們經過那一夜放蕩的侵犯以後是不是已經恢複過來,先生們,那一夜過得不錯呀,其中一個人舔著嘴唇大聲說;另一個也說,這七個女人頂十四個,當然,她們當中有一個不頂用,但是在那麼混亂的情況下幾乎察覺不出來,你們這幫傢伙要是真正的男人算是運氣不錯;最好他們沒有足夠的男子漢氣魄,那樣女人們就更願意去了。宿舍最裡邊的醫生的妻子說,我們已經不夠七個人了;有人逃走了嗎,那伙人當中一個笑著問;沒有逃走,死了;活見鬼,這樣的話下次你們必須多幹活了;損失不大,她不大頂用,醫生的妻子說。來傳達命令的盲人們糊塗了,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們覺得剛才聽到的話有點放肆,其中一個甚至認為,原來這些女人都是騷貨,太不尊重死去的女人,竟然用這種語言說她,只因為她乳房太小,臀部不夠豐滿。醫生的妻子看了看他們,見他們站在門口,一個個像玩具人似的搖晃著身體,不知道怎麼樣回答她才好。她認出了他們,她被這三個人蹂躪過。最後,他們當中一個人用棍子敲敲地面說,我們走吧。一邊敲擊一邊嚷嚷,閃開,閃開,我們來了。他們漸漸走遠了,一陣寂靜之後,傳來模模糊糊的嘈雜聲,第二個宿舍的女人們正在接受晚飯後前去報到的命令。又響起棍子敲擊地面的聲音,閃開,閃開,三個盲人的身影經過,又消失了。

醫生的妻子剛剛在給斜眼小男孩講故事,這時她抬起胳膊,把剪刀從釘子上拿下來,沒有發出一點響動。她對小男孩說,以後我接著給你講這個冒險故事。宿舍里沒有任何人問她為什麼以那麼輕蔑的口氣提到失眠的女人。過了一會兒,她脫下鞋子,走到丈夫身邊說,我不會耽擱,一會兒就回來。說完,她走到門口,在那裡停下來等著。十分鐘後,第二個宿舍的女人們出來了,一共十五個。有人在啼哭。她們沒有排成一隊,而是分成幾伙,用繩子相互連接在一起,看樣子是把毯子撕開做成的繩子。她們剛剛走過,醫生的妻子便跟了上去。她們當中誰也沒有發現有人在後面跟著。這些女人知道什麼事在等待著她們,遭受凌辱對任何人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實際上凌辱的方式也不會有什麼新鮮花樣,可以肯定,世界就是這樣開始的。她們最懼怕的倒不是遭受強暴,而是整整一個恐怖的夜晚那些人恬不知恥地狂歡作樂,十五個女人胡亂躺在床上或者地上,男人們從這個身上趴到那個身上,像豬一樣喘氣。最糟糕的是我會有快感,其中一個女人這樣想。她們走進通向指定的宿舍那個走廊時,充當哨兵的盲人發出警報,我聽見了,她們來了。用作柵門的床很快挪開,女人們一個一個地走進去。女人不少啊,盲人會計大聲喊道,接著開始興緻勃勃地數起來,十一個,十二個,十三個,十四個,十五個,一共十五個。他跟在最後一個後面,兩隻手貪婪地伸到她的裙子下面,這個不錯,這個歸我,他說。盲人歹徒們不再檢查,不再事先評估女人們的身材好壞。確實,既然她們所有人在這裡都同樣輪一遍,就不必在挑選身高胸脯和臀部上浪費時間,以免慾火涼下來。她們已經被拉到床上,已經被猛地扯下衣服,很快就聽到了每次必有的哭泣聲,祈禱聲,哀求聲,但對方並不回答,即使回答也一成不變,要想吃飯就把腿叉開。她們把腿叉開了,有幾個女人得到命令,用嘴,比如那個蹲在歹徒首領膝蓋間的女人,她一句話也不說。醫生的妻子走進宿舍,躡手躡腳地在床間穿過,但她無須如此小心,即使穿著木屐任何人也聽不見,就是某個盲人碰到她,發現她是個女人,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混入其他女人當中,而在如此混亂的場合里,察覺出是十五個女人還是十六個女人並非易事。

歹徒首領的床還是宿舍最裡邊那一張,牆腳下堆放著飯盒。旁邊的幾張床撤走了,他覺得它們礙手礙腳,想動作更方便一些。看來殺死他是舉手之勞。醫生的妻子一面沿兩排床之間窄窄的夾道往前走,一面觀察著即將被她結果的那個人的動作,看著他快活得仰起頭,似乎正在把脖子交給她處置。醫生的妻子慢慢走近他,繞到床的另一邊,站在他身後。瞎眼的女人還在繼續服她的淫役。醫生的妻子慢慢舉起剪刀,兩個刀刃稍稍分開一些,以便像兩把匕首似的扎進去。就在這一刻,這最後一刻,盲人似乎發覺有人在身邊,但極度興奮使他脫離了正常感知的世界,失去了思考能力。我讓你快活不成,醫生的妻子想,胳膊隨後猛地落下去。剪刀全力扎進盲人的咽喉,接著以自己為軸一轉,割破了軟骨和膜狀組織,然後瘋狂地扎得更深,直到碰到頸椎骨才不得不停下來。幾乎沒有聽到他的喊聲,可能是某個射精的人正在像野獸似的號叫,這樣的人確有幾個,也許就是他,因為血注噴在那個女人臉上的同時,精液也灌進她的嘴裡。正是這個女人的一聲呼喊驚動了那些盲人,呼喊聲他們聽得太多了,但這一次和以往不同。那女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還在喊叫,這血是哪兒來的呀,大概不知道自己如何做到了腦袋裡想過的事,以為咬斷了歹徒首領的陰莖。盲人們放開女人們,摸索著走過來。怎麼回事,你為什麼這樣喊,他們問道,但這個女人的嘴被一隻手捂住了,有人在她耳邊小聲說,住嘴。隨後她又感到有人輕輕往後拉她,你什麼也不要說,是個女人的聲音,這使她安靜下來,如果在這樣緊迫的情況下還可能安靜的話。盲人會計走在前邊,他頭一個摸到了橫躺在床上的屍體,用雙手從頭到腳摸了一遍,他死了,盲人會計喊起來。死者的腦袋耷拉到床的另一邊,血還在汩汩地流,她們把他殺死了,他說。盲人們頓時停下來,一動不動,不肯相信耳朵聽到的話,把他殺死了,怎麼回事,誰殺的;在他咽喉上開了個大口子,大概是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婊子,我們一定要捉住她。盲人們又開始挪動,不過現在要慢得多,彷彿怕遇上殺死首領的刀子。他們不可能看到,盲人會計正慌忙把手伸進死者的口袋裡,裡面裝著手槍和有十來發子彈的塑料彈夾。女人們的喊叫聲突然響起來,分散了盲人們的注意力,她們已經站起身,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想離開這裡,但有幾個忘記了宿舍的門在哪邊,走錯了方向,撞上了那些盲人,這些人以為女人們要發動攻擊,於是男男女女扭作一團,一個個神志不清,混亂到了極點。醫生的妻子站在宿舍最裡邊,一動不動,伺機逃走。她緊緊抓住那個女盲人,另一隻手舉著剪刀,隨時準備刺向某個走過來的男人。她站的地方有些空,暫時對她有利,但她知道不能在這裡久留。幾個女人終於找到了宿舍的門,另一些還在搏鬥,試圖從盲人的手中掙脫出來,其中一個女人還掐著對手的脖子,想再增加一個死者。盲人會計威嚴地向同夥喊道,鎮靜,給我鎮靜,我們馬上解決這個問題。為了更快地恢複秩序,他朝空中開了一槍。這一槍的效果正好與他的意願相反。盲人們發現手槍到了別人手裡,大吃一驚,知道就要有個新首領,於是不再與女人們搏鬥,不再試圖制伏她們,可以看到,其中一個甚至放棄了一切,因為已經被掐死了。就在這個時候,醫生的妻子決定往前走。她揮動剪刀,左刺右刺,衝出一條道路。現在倒是盲人們大聲喊叫了,他們相互踐踏,一些人撲到另一些人身上,如果有人長著一雙好眼睛就會發現,與這一次相比,第一場混亂只不過是個小小的玩笑。醫生的妻子不想殺人,只想儘快離開這裡,尤其是不想把任何一個女人留在身後。也許這個傢伙活不成了,在把剪刀扎進一個人的胸膛時她想。又聽到一聲槍響。我們快走,走呀,醫生的妻子一邊推著路上的女人們一邊說。她一個個地幫助她們站起來,嘴裡不停地說著,快,快。現在,盲人會計到了宿舍最裡邊,他大聲喊道,抓住她們,不要讓她們跑掉,但為時已晚,所有女盲人都到了走廊里,半光著身子,正盡量抓著身上的破爛衣裳跌跌撞撞地往外逃。醫生的妻子在宿舍門口停下來,怒氣沖沖地喊道,你們想想我那天說的話吧,我忘不了他那張臉,從今以後你們也要想想我現在對你們說的話,我也不會忘記你們的臉;這筆血債你必須償還,盲人會計威脅說,你和你的女友們,還有你們那些狗男人;你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是從哪裡來的;你是另一側第一個宿舍的,一個曾去傳達命令的盲人說,盲人會計又補充一句,你的聲音瞞不過我,只要你在我跟前說一個字就必死無疑;那個人也這樣說過,現在他躺在你身邊;可我和他不一樣,也和你們不一樣,你們失明的時候我已經熟悉這個世界的一切了;你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盲人;你不是盲人,這騙不了我;也許我是所有這些人當中最瞎的,現在已經殺了人,如果需要的話我還會殺;在這以前你就餓死了,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沒有飯吃,即使所有女人都恭恭敬敬地把你們生來就有的三個窟窿都奉獻給我們,我們也不會再給你們飯吃;只要因為你們的過錯我們一天吃不上飯,你們當中一個人就要死去,除非你們不邁出這扇門一步;你做不到;我們做得到,做得到,從現在開始由我們去取食物,你們吃這裡剩下的吧;你這個婊子養的娘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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