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是誰犧牲珍珠港 二、日本間諜,秘密活動

珍珠港事件爆發以後,人們都猜測日本駐檀香山總領事館內,一定潛伏著一個或幾個得力的間諜,專門從事軍事情報的搜集工作。戰後,各國的報刊上也曾經有過一些零星的報道,透露出是一個日本海軍尉官諜報員偽裝為領事館館員,潛伏館內,居然沒被美國情報機關所偵得。但是關於這個人的姓名,池步洲等人卻從來沒有在密電中發現過。因為所有密電的發報一方,都是「東京」或「檀香山」兩個地名,偶爾也出現「外務大臣」和「喜多總領事」字樣。可以想見,這許多情報,當然是有專職諜報員在搜集的。但是日本政府的情報機關辦事十分小心,關於這個諜報員的故事,始終諱莫如深,就是在戰後的若干年內,也沒有透露過任何內幕消息。

一直到了五十年代,這條「見首不見尾」的神龍,終於自己驅散了雲霧,出版了一本叫做《珍珠港間諜的回憶》的書,詳細寫出他到珍珠港做諜報員的前後經過,方才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

根據《珍珠港間諜的回憶》這本書中所寫,人們方才得知:這個間諜,本名叫吉川猛夫,一九一二年生於日本愛媛縣松山市,一九三三年畢業於日本海軍學校,一九三四年分配到巡洋艦「由良號」任海軍少尉,不久因病休養了兩年,旋即退役。一九三七年起,以「囑託」的名義在軍令部第三部工作。——所謂「囑託」,是一種臨時性僱員或特聘人員,不是編製內的正式職員。

一九四零年九月,德、意、日三國同盟條約簽訂以後,日本軍令部為加強太平洋地區情報網的力量,在同年底分別派了一個海軍少校和一個海軍中校到美國西圖雅和洛杉磯領事館去,以武官的身份從事諜報工作。但是不過幾個月,到了一九四一年春,他們都被美國情報機關發現了底細,受到了監視,最後終於被美國外交部門宣布為「不受歡迎的人」而驅逐回國。

日本的諜報機關並不是吃乾飯的,早已經預料到以外交官或武官的身份駐在大使館內作情報工作,是十分危險、十分靠不住的事情。因此在幾年以前就改變路徑,秘密物色人才,由外務省以卑微的小職員身份派駐國外,實際上則從事諜報工作。吉川猛夫就是在這一前提下秘密地參加了日本諜報組織的。

一九四零年五月,吉川猛夫奉命上午以「森村正」的假名到外務省工作,下午仍以「吉川猛夫」的真名在軍令部工作。這種做法,當然是為了在外交界先露露面,取得公開的身份,便於以後到檀香山去當密探。

兩個海軍武官被美國驅逐回國以後,吉川猛夫即以「森村正」的假名、以「書記生」的身份被派到日本駐檀香山總領事館去,名義上主管檀香山僑民的脫籍工作,實際上是受命接替那兩個海軍軍官,負責太平洋地區的情報搜集。他的秘密身份與使命,在外務省只有一兩個人知道,在檀香山,則只有總領事喜多長雄一個人知道。

一九四一年三月二十日,吉川猛夫從橫濱乘新田丸出發,二十七日到達檀香山。

他到任後,總領事喜多長雄在一家叫做「春潮樓」的日本餐館裡設晚宴為他接風。席間,他往窗外一看,只見軍港內的艦艇上燈火通明,遠望希卡姆飛機場上,跑道燈閃閃爍爍,若明若暗。他表面不露聲色,內心欣喜若狂。這家日本餐館,樓上樓下兩層,既是餐館,也是旅館,所有的女招待都是日本人。他看中了這家餐館的地理位置,決定要經常光顧,把這裡變成他搜集情報的據點。

第二天,他就帶上一個春潮樓的女招待當嚮導,找了一輛出租汽車,以觀光為名,四齣兜風,實際上當然是窺測珍珠港周圍的軍事設施與艦艇停泊的情報。

計程車司機是個第二代日裔,會講日語。他們驅車東遊西逛,在島上轉了一個大圈子。吉川發現:軍港的前門警戒森嚴,根本混不進去,不禁皺起了眉頭。一轉兩轉,轉到了軍港的後門,卻發現這裡居然沒有設防。吉川大為驚訝,借口口渴,要下車找水喝,司機就把車子停在軍港後門口的一家茶館門前,大家一氣進去喝茶。

這家小茶館,是一對日本老夫婦開的,賣些煙酒汽水糖果之類,顧客主要是軍港內的水手。這裡雖然也算禁區,但是外人到小茶館去喝茶買東西,卻沒人來干涉禁止。

吉川喜出望外。從此他經常帶著艷麗的女郎到這裡來坐坐,與美國水兵們漫無邊際地聊聊閑天,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吉川也確實在這裡搜集到了許多廉價的但卻十分珍貴的軍事情報。

有一天,吉川在春潮樓與女招待鬼混,當夜就在那裡住下了。清晨,天剛蒙蒙亮,女招待還棠睡未醒,他就悄悄兒起來,打起帘子,向海港眺望。這一看,他發現:「大艦隊正在出港之中,港外則驅逐艦已展開,重巡洋艦與輕巡洋艦正在作成序列,而戰艦五六艘,正從港口駛出。檀香山市街還在沉睡之中。大艦隊從寂靜無聲的瓦胡島悄然遠去,沉沒於南方的地平線下。」(《珍珠港間諜的回憶》原文)

這又是他偶然的發現:原來美軍艦艇進出港口的時間,是在一早一晚!是天天如此?還是今天如此?他決心裝扮成一個花花公子,經常在春潮樓餐館與日籍女招待一起過夜,以此混淆美國情報機關的視聽,便於他隨意活動,朝夕窺視,最後完全掌握珍珠港美軍艦艇的活動情況,以及艦型、編製、標誌、數量等等情報,作出精密的記錄。

他果然這樣做了,而且成績斐然,滿載而歸。準確而及時的情報,通過無線電波,源源不斷地傳送到日本東京,也傳到了中國重慶。

這裡補敘一下上一節提到的關於夏威夷氣象方面的情報來源。既然當時還沒有天氣預報這門學科,而日本外務省又頻頻催促這方面的資料,真是難壞了也急壞了吉川。如果他的情報不確,一旦大本營選定了偷襲珍珠港的日期,而那一天偏偏氣候反常,既不便于飛行,也不便於航行,那他可就要吃不了的兜著走了。

為此事吉川猛夫走訪了許多人。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日本籍的業餘天文學家。此人出於個人愛好,在檀香山觀測流星已經有三十多年歷史。據他說,夏威夷群島一帶,從來就沒有發生過暴風雨。特別是瓦胡島,因為有一條東西走向的山脈橫亘全島,氣候始終是山北多陰,山南多晴。而珍珠港正好在山南,所以這裡是一個天然的良港,不但港口長年不凍,飛機也是一年到頭任何時候都可以起落。

吉川猛夫年紀輕,級別低,職務卑微,到檀香山以後就沉溺於酒色,只知道挾妓冶遊,不務正業,美國情報機關對他略事觀察以後,認為這樣的人絕不可能是特工,也就不再注意,當然更提不上監視、跟蹤了。此外,日本外務省與檀香山之間的密電往來,美方始終未能破譯出來,直到偷襲珍珠港事件發生,都不知道檀香山總領事館內潛伏有這樣一個神通廣大的諜報員!

偷襲珍珠港事件發生以後,美國對日宣戰,封閉了日本駐檀香山總領事館,當然也知道總領事館內一定藏著個間諜。但是他們既不能飭令日方把這個間諜交出來,更不會想到這個間諜居然會是森村正,而森村正作為日本總領事館內的一名普通小職員,美方根本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長期扣留,就把他放回了日本。

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無條件投降以後,吉川猛夫自知罪惡深重,生怕被美軍查出底細,要被當作戰犯受審,於是改名換姓,四處流浪。他想到大城市裡美軍多日本警察也多,一旦被他們偵得蛛絲馬跡,就無處可逃,乃遁入深山,自稱碧舟居士,歷訪各地禪家,或沿門托缽,或寄居古剎,打掃山門,坐禪採薪,五六年來,過的都是隱遁生活。有一次他從京都偷偷兒回到松山市,夜半到家,得知軍令部以前的同事大都已經被捕判刑,警察也已經來他家數次,如今正在尋覓他的行蹤,嚇得他第二天半夜又悄悄兒地逃走了。

直到一九五一年九月八日,美、英、法等國與日本在舊金山簽訂了《對日和約》和《日美安全條約》,宣布不再追究一切戰犯,吉川猛夫才敢出頭露面,回到松山市居住。

從此,吉川猛夫埋頭寫作,把自己一生的經歷詳細寫出,以《珍珠港間諜的回憶》為書名,在日本出版。關於珍珠港間諜之謎,方才為世人所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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