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勾心鬥角為名利 三、軍統特務,陰謀插手

溫毓慶逃跑以後,一九四零年六月,魏大銘奉蔣介石的命令,以軍技室副主任代理主任。軍技室的大權,於是落到了軍統特務的手中。

軍委會軍技室成立之初,最先是毛慶祥得勢,旋被溫毓慶所奪,最後大權落入軍統局魏大銘之手。但是魏大銘以特務手段取得的勝利,也不過曇花一現而已,最後仍然以失敗而告終。

關於魏大銘其人,沈醉先生當然比較了解,他在其所著《見聞》中說:

論搞電訊工作,魏大銘的確是一把好手。抗戰前,他在上海國際無線電台任報務員。當時中國電訊技術之落後於歐美等國,實在驚人:偌大中國的國際電台中,僅僅有三個半人能與歐美先進國的最佳報務人員媲美。魏便是三個半人中的一個。戴笠主持特務處工作後,以重金禮聘魏為其工作。從幾個電訊人員發展到軍統有四千多人搞電報,從幾台收發報機發展到幾百部,還自己製造特工專用機。在軍統電訊工作中,確有不少的建樹。而他的技術,更是為人所稱道。

抗戰期間,蔣介石命令戴笠要在福建沿海多布置一些潛伏電台。福州淪陷後,蔣介石急於要了解日軍的情況,戴笠無法應命,便把魏大銘叫去問:為什麼不能通報?魏認為一定可以聯絡上,可是經過幾次呼叫,總是沒有回答;便把魏大銘叫到重慶電訊總台,要他親自上機與福建潛伏台聯繫,聯繫不上就要槍決他。說完,戴笠掏出手槍向台上一拍,指著魏的鼻子說:「叫不通福建的潛伏台,它就對你不客氣了。」魏親自上機呼叫,居然叫通了,而且收到福建站發來的重要情報。(157-168頁)

此文雖然寫得傳奇化了一些,把戴笠寫成了一個對部下可以隨意生殺的軍閥,但寫魏大銘受到戴笠的器重,則基本屬實,對他的技術,更是讚揚備至。魏大銘有過硬的技術、過硬的後台,野心勃勃,早就想把軍技室「軍統化」,成為他手中的法寶。如今上台,春風得意,「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開宗明義第一章,就是清除異己;第二章,才是任用親信。

所謂異己,也有大小之分。「大異己」是對立的敵人,務必嚴厲打擊,除之而後快,「小異己」不過是側面的旁人,只要加以孤立,不予重用,也就是了。

在魏大銘的眼中,認為李直峰不是共黨分子,就是親共分子。但是一時間他又拿不出有力的證據來,無法將其逮捕,只好採取「調離」的手段,把他調到軍令部西安譯電人員訓練班任上校主任教官兼軍技室第十工作隊隊長。這個譯電人員訓練班,是專門培養特工用以破譯共產黨和非蔣系部隊的密電的,由軍統局掌握控制。這樣,第一可以把李直峰置於軍統特務的嚴密監視之下,一旦抓住證據,立刻逮捕法辦;第二是即便抓不到證據,至少掐斷了他和共黨的聯繫,避免情報送出。

第二步,是任用親信,發展軍統勢力。軍技室的六個組長中,第四組組長方硯農本來就是軍統局的特務,但是只佔六分之一,比例太小了。魏大銘上任伊始,又不便大量撤換組長,於是就秘密發展特務組織,安插軍統特務當組長下面的小頭目:首先拉攏第六組組長黃季弼參加軍統;任命軍統特務劉泌為軍技室秘書;任命軍統特務竺烈民為第六組第三科科長,但不受第六組管轄,而是直接聽從軍統局的指揮。竺烈民的第三科,單有一間辦公室。他們關起門來,專門偵譯八路軍和汪偽軍的中文密碼電報。其他幾個組,也都派進或秘密發展軍統特務,負責監視。這樣,魏大銘雖然沒有撤換組長,但各組的動態,皆瞭然於胸。

對於池步洲等五人,魏大銘採取的是敬而遠之的孤立政策。一者他知道池步洲等人具有熔研究、研譯、翻譯於一爐的本事,能力都比別人強,而且已經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二者他知道池步洲曾經在中調科工作過,以為池必定是中統分子。當時國民黨的兩大特務機關中統與軍統互相對立,形同水火,因此他後退一步,變各不相容為各不相擾,已經算是相當客氣的了。

魏大銘就任「代主任」以後,就派隨從副官把池步洲叫去談話摸底,似乎有點兒「前線偵察」的意思。池步洲走進他的辦公室,見他綳著臉大模大樣地坐在那裡,傲不為禮,就也不理睬他,管自找張椅子坐下,既不點頭,也不開口。魏大銘綳了半天,也綳不住勁兒了,只好自己給自己一個台階,生硬地問:「你就是池步洲嗎?」池步洲只是點點頭,一句話也不說。魏大銘見池步洲也大模大樣,對他這個「代主任」並不買賬,以為他大有來頭;倆人話不投機,自感無趣,就說:「以後見面的機會多,今天就……」池步洲不等他說完,答了個「好」字,就起身離開他的辦公室。

巧的是:池步洲與此公見面,也只有這一次,半年之後,他就被軍技室的同仁們趕走了。

魏大銘竊據了軍技室的大權,就把軍統局的特務作風帶了進來,不但辦事橫行霸道,還命令全室人員交二寸半身照片三張,想把所有的人員都納入軍統組織,把軍技室變成軍統局的一個下屬單位。

他的這個詭計,首先被霍實子所識破。第一,霍是溫毓慶的親信,溫被魏擠走的原因,別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因此對於魏上任後的所作所為處處提防,以免中計招禍;第二,他從南京的交通部密電檢譯所調到漢口、重慶的軍委會密電研究組,都沒有履行過這樣的手續;第三,第一組有三個留日學生,都是從軍統局過來的,霍曾經問過他們怎麼會參加軍統組織,他們說:一九三八年,軍統局盜用軍委會的名義,以抗日需要為招牌,公開招聘留日學生做翻譯工作,凡報名者,均需交繳照片三張,考取以後領取月薪,才知道上當受騙,進的是軍統局,但要撤身已經不可能,從此當上了特務,一切行動都要受軍統組織的嚴格約束。有此三點,霍實子對這次大合併需要交繳照片一事產生了懷疑。

正好這時候軍技室主任秘書王維鈞到霍實子家來串門。王是溫的親信,所以當上了主任秘書,如今魏大銘掌權,雖然還沒有把他的主任秘書抹掉,也已經名存實亡,有職而無權了。他滿腹牢騷,在霍實子面前,當然無話不談。那天,王維鈞對霍實子說:「魏大銘下令要咱們每人交三張照片,據說是為了防止同仁中有人逃跑,便於緝拿。」霍實子一聽就炸了:「魏大銘根本不信任咱們,把咱們當作『假想敵』了。咱們在密電檢譯所破譯了日本人的外交密電碼,沒有任何人對外泄露過機密,更沒有任何人出賣過情報,開過小差。大家都是一心為抗日的愛國志士,他姓魏的竟拿咱們當敵人對待,太不尊重咱們的人格,也太豈有此理了!」

霍實子進一步談了自己的三點疑問,認為必須認真對待,不能掉以輕心。王維鈞點頭稱是。於是兩人經過商量,定出對策,分頭執行。

霍實子首先將情況密報軍技室副主任毛慶祥,得到了毛慶祥的認可以後,即與王維鈞分頭召集溫派人物到霍家來開會密議。到會的計有第二組組長楊貽清、第三組組長楊肆、第五組組長施家乾等人。第四組組長方硯農,是魏大銘安插的軍統特務;第六組組長黃季弼秘密參加了軍統,霍、王等人當時雖然不知道,但看他近來與魏大銘的關係密切,態度曖昧,也不敢請他參加。

這次開會,大家的一致意見是:對交照片一事,堅決予以抵制。

魏大銘眼目眾多,不久就得知霍實子在家裡召集幾個組長開會一事。他氣虎虎地跑到霍實子家裡,開門見山地質問:「你為什麼要帶頭反對我?你要放明白些,你在第一組裡所乾的事情,我全知道!」

霍實子也不示弱,當即反問:「我在第一組裡幹什麼錯事了?」

魏大銘脫口而出:「你的小舅子吳恆山根本就不會譯電,他譯的電文,都是你替他譯的。」

霍實子聽了,憤然回答:「吳恆山會不會譯電,這組內的同仁全都清楚,我為什麼要弄虛作假?難道我要以此來討好你不成?你說我在第一組裡乾的事情你都知道,這是你的不打自招,正說明你已經在第一組裡安插了特務,在監視我們了。你也要放明白些,休想把你的特務作風帶到軍技室里來,我們是要堅決抵制的!」

魏大銘沒有想到霍實子會撕破臉皮跟他這樣說話,愣了好半天,這才忿忿地說:「你這個人真跋扈,真跋扈!」悻悻地走了。

霍實子立刻趕到第一組,召集研譯室的全體人員,先講了魏大銘有可能在組內發展了特務的情況,然後要求大家認真分析,一定要把這個潛伏在第一組裡的特務分子挖出來。

這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如果不挖出這個特務分子,那就人人都有嫌疑,因此人人都想洗刷自己。經過大家的分析、討論,初步結論是:潛伏的特務,可能在繕寫員中。

第一組的辦公室,計有一間組長室,兩間包括研究、破譯、整理在內的研譯室,一間包括打字在內的繕寫室。兩間研譯室都相當大,裡面放的不是辦公桌,而是架起許多塊木製的台板,樣子頗像裁縫的案子,但比裁縫案子更寬些,更長些。研譯人員面對面地坐著工作。台上放著幾個裝文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