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士 第136章 丁香花

本來趙甲第跟郭青牛說好要在寒假裡向他討點真經,可這隻蟈蟈打電話說內蒙古天蒼蒼野茫茫不捨得離開,年都在那邊過了,很不講義氣地讓趙甲第去跟芳姐耍把式去,要學槍先放一放。趙甲第笑道蟈蟈你是不是怕過年給不出紅包不敢來唐山啊,電話那頭郭青牛嘿嘿笑道被說中了,沒辦法啊,剛看上一個內蒙古姑娘,人高馬大,比南方的小家碧玉帶勁多了,剛賺了點錢全丟她溫柔鄉裡頭。

趙甲第罵了一聲狗日的,你別被她在床上榨成干。郭青牛爽朗笑道滾蛋,你蟈蟈哥可不是只會埋頭開墾的老黃牛,是青牛,道上給了個一指禪的美譽,一指禪懂不,一根手指就能讓娘們俯首稱臣,再說了你蟈蟈哥還真沒在床上輸給誰,都只有她們告饒的份,得,不跟你打屁,那妞等不及了,要再大戰幾個回合,八兩,等蟈蟈哥在內蒙古發達了,回河北的時候一定給你帶對姐妹花,幫你『洗髓伐骨』。趙甲第操了一聲,問郭青牛你知不知道趙三金身邊那個新保鏢,就是矮矮瘦瘦的,總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手上玩一支鋼鏢的。郭青牛停頓了一下,似乎在電話那頭一把推開黏人的女人,正兒八經回覆道你說的是魏鋒吧,那小子是黑龍江人,在大老闆的東北長白山武校挖掘出來的亡命之徒,人家玩鏢比蟈蟈哥玩槍還來得生猛,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變態,這兩年我和陳世芳手腳乾淨了很多,見不得人的臟活累活其實都轉交給他了,你倒是可以跟他趁這段時間打下點基礎,你要想練成芳姐那樣的武力值不太現實,但玩槍玩鏢,都有天賦,這點我和陳世芳都很替你可惜前些年不早點耍起來,不過現在也不晚。

魏鋒很沉默寡言,城府陰沉,不過趙甲第既然是大老闆的親生兒子,在徵詢大老闆的意見後,得到了點頭,他就不藏私地傳授趙甲第玩鏢,第一次兩人來到山頂空地,他脫掉西裝外衣,腰間環繞著一個插滿密密麻麻飛鏢的鏢套,除此之外兩隻手臂也套著小號鏢套,整個人就像一座移動的冷兵器武器庫,讓趙甲第不得不想到那個面癱男楊策,都是第一眼就能讓人心生怯意的虎槍。

魏鋒先給趙甲第講了一下玩鏢的基礎常識,耍了兩手,他的鋼鏢清一色長9公分,重370克,尾端不系絲帶,魏鋒的鏢是相對生僻的甩手式,兩指握鏢尾部,絕不存在電視上那種舶來貨飛鏢競賽的孱弱花哨,趙甲第去樹榦上拔鏢的時候掂量了一下力道,得出十米內刺肉入骨輕而易舉的咋舌結論。魏鋒不善言辭,講了一些基礎東西和注意事項後,只是說鏢講究眼疾手快心狠,敢丟鏢也要敢吃鏢,光甩不接沒用的,永遠沒辦法登堂入室,他似乎怕自己說玄乎了,就拋給趙甲第一個鏢套,站在五米外距離,讓趙甲第朝他出手,趙甲第也狠,因為小時候跟著趙山虎上山下河就喜歡拿石子砸鳥,就很熟門熟路地丟起來,一點不顧魏鋒死活。

果然,魏鋒情理之中意料之中地輕鬆接下趙甲第使出全力的3鏢,趙甲第笑了笑,朝魏鋒伸出大拇指,魏鋒輕輕把3枚飛鏢拋給趙甲第,露出個罕見笑臉,說你練著,只要沒人,就多甩,鏢是死的,人是活的,光盯著靶子耍沒意義,實戰中碰上高手,人家撐死了挨你一兩鏢,近身後照樣被弄死。你什麼時候覺得到了個門檻,再喊我,我幫你看問題出在哪裡。這支鏢套就送你了。說完魏鋒離開樹林。

是個跟陳世芳和郭青牛都不一樣的傢伙。陳世芳有一股闖南闖北養出的江湖氣,所以義字當頭,這些年給趙太祖賣命,也是一個當年趙太祖救他全家的義字,而郭青牛畢竟有軍隊經歷,很多事情都有他自己的原則,這些年弔兒郎當,只拿該拿的錢,拿到手後也迅速揮霍一空,未必就沒有跟趙太祖行事手段格格不入的原因。魏鋒不一樣,他是三個保鏢心腹中最貼近趙三金的,性格氣質都是如此,一身草莽,卻不缺心眼,是條不叫卻能咬死人的狗。趙甲第對魏鋒沒有親近感,卻不得不說趙三金調教出來的魏鋒,是一把能讓敵人膽寒的尖刀。

趙甲第練得很苦,甚至冷落了童養媳姐姐,因為他要迅速將鏢跟自己培養出默契,人鏢合一人啥合一之類的都是武俠小說里慣用的屁話,但兵書上有個如臂使指的說法,就是講指揮軍隊要跟手臂使用手指一樣嫻熟,近乎本能。齊冬草沒有怨言,看著趙甲第發腫的手臂和手指,只是默默幫他按摩和敷草藥。老佛爺一開始心疼孫子,想勸,但沒用,也就作罷,老太太知道小八兩的脾氣,趙山虎,趙三金,再到孫子,都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要不咋說都是老趙家的種。

晚上,趙甲第上了下qq,一開始想去股票群冒泡,不知怎麼就盯著胡璃的下線頭像發獃,這隻家境優越到讓同齡人抓狂的小母狐狸不僅把頭像和昵稱都換了,qq簽名也換了,頭像由原先的哥特風格變成一朵丁香花,昵稱也變成了真名胡璃,而qq簽名也由變成有志青年後修改的那句「不壞的壞人,不好的好人,不再傲嬌的一枚小女子而已」,變成了現在的「我會想你們的,會想你的。」

你們應該就是楊萍萍老楊黃華這幫狐朋狗友了。

你?

趙甲第心中苦笑,捏了捏泛酸的手臂,抽起一根煙。恐怕誰都想不到當年只看雷蒙德卡佛《大教堂》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深度小資文青女會獨自跑去四川偏遠山區支教,據說連手機和一隻行李箱都沒帶,而趙甲第無疑是最想不到的那個人。這隻渾身帶刺的小狐狸,總喜歡把對方把自己都刺得鮮血淋漓,才肯安心躲在角落養傷,出關後又開始沒心沒肺抽煙酗酒,跟著他們一起打架鬥毆。她永遠是固執的,不訴苦的,特立獨行的。

夜深人靜,趙甲第想起太多太多能讓他回憶的事情。

胡璃這妮子只喜歡丁香花,有次她生日,趙甲第忘了,她一開始沒發神經病,酒一喝多,就開始無法無天,在夜宵攤上發酒瘋,使勁咬趙甲第,說要咬死他,然後她自殺,一旁的黃華手槍他們怎麼勸都沒用,有錯在先的趙甲第無奈,說現在才11點,還有一個鐘頭你生日才過,你說想要什麼禮物,我給你買去。她說要花,好多好多花。趙甲第一翻口袋頭疼道就三十多塊錢,買不起。她又瘋了,趙甲第沒辦法,只好帶著她去找花店,可深夜11點,哪還有花店開門,走了大半個鐘頭,最後在一家花店玻璃窗外,胡璃哭得撕心裂肺,趙甲第蹲著抽完一根煙,罵了一句,拎起一個垃圾桶就把玻璃砸碎了,拉著目瞪口呆的妞跳進去,說一店的花你自己挑,挑完滾蛋,老子等下去派出所自首。胡璃破涕為笑,只拿了一束丁香花,抽出身份證和一張卡放口袋裡,然後把那隻鼓囊囊的名牌錢包隨手丟地上,說這些錢夠賠玻璃窗了。兩個神經病走在馬路上,她拿著花遞給趙甲第一張卡,說今天18歲生日,爸媽給我存了一點五個億,加上原先的三千萬,剛好一億八,我不要,送給你。趙甲第推開她的手罵道死遠點。胡璃也不生氣,哼著小曲兒,死活挽著他的手,蹦蹦跳跳。

……

一個偏遠窮苦的小村子,四五十戶人家,平時村子裡只有老人小孩,青壯年不管男女都出去打工,全國各地,辛苦一年,只有過年前後才會熱鬧一些,前兩年通上電,整個村子只有一台電視機。對於沿海城市的人來說,也許可以用一些最窮不過要飯不死總能出頭來安慰自己,但這些有志成員當中,很多人等他們真正在這種破落村子呆上個把星期,就知道最窮未必是討飯,這裡的人可能一輩子都沒進過醫院,有小病小災只能硬著頭皮扛下,等扛了幾十年後,出了事情,才會被家人或者村裡親戚用擔架抬著40多分鐘,才有機會坐上拖拉機,再到一個連像樣街道都沒有的鄉鎮上,乘坐巴士去縣城,運氣好的,花上大半輩子的積蓄,能熬過去,運氣不好的大病,往往就是買一些止疼的葯,抬回家等死了。唯有下葬的時候,才能風光一回。這裡的一切都是滯後的,最大的幸運也許就是還能偷偷摸摸土葬。

富人總有更有錢的,窮人總有更苦的。有錢的最後財富只是一個符號,但命苦的,卻是真真切切痛入骨髓,給人活活逼死逼瘋,苦到哭不出。

村子裡有座兩層的破爛泥土房子,一樓被當做學校,從一年級到四年級都在這裡上學,這座村子的中年人小時候就多少在這裡捧過課本,只有極少數堅持到鄉鎮上的五年級和縣城裡的初中,大多讀完四年書糊裡糊塗會寫自己名字後就輟學,然後早早出去打工賺錢養家糊口,對這個遠離繁華的村子來說,大學生是神聖的存在,要是哪家哪戶的年輕人能在大城市裡找個讀大學的媳婦,那就是天大的驕傲了。村子裡的老師半個世紀以來都只有一個,上一個村子裡文化最多的李老頭在前年生病死後,學校就荒廢了將近一年,直到胡老師的到來。她很年輕,但學問可頂天了,還會說外國話,村子的孩子現在個個都有村里長輩聽著賊拗口的英文名字了,高興得不得了。她很漂亮,村裡老人都說沒見過這麼水靈的閨女,比掛在牆上年畫里的女人還要好看很多倍。她很懂禮貌,路上遇見任何人都會打招呼,聊一些莊稼收成如何了,還會很有耐心地陪著老人曬太陽,聽他們講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老舊事情,這些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