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篇 創業實踐篇 企業實錄15 復旦張江:「創新是血淋淋的」

企業:上海復旦張江生物醫藥股份有限公司

創業者:王海波

300萬人民幣顯然不可能在短期內形成一個新葯創新體系,復旦張江只得選擇見效快的途徑,首先嘗試醫藥中間體的精加工生產。由於產品質量精良,很快銷往東南亞、西歐等地。到第二年年中,銷售額就達到600萬元人民幣,利潤70餘萬元人民幣。

然而好景不長。國內許多企業開始大規模、低水平地進行該中間體的粗加工,為獲得訂單,這些企業甚至不惜大幅度壓低售價。同時,隨著東南亞金融危機的到來,產品出口量嚴重下滑,庫存大量積壓。復旦張江當時僅有流動資金兩三百萬元,而銀行貸款卻已高達500萬元,公司岌岌可危。

所幸的是,復旦張江以一份高質量的項目報告引起張江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關注。經過深入考察,張江高科對復旦張江雄厚的科研力量和創新志向充分認可,決定參股復旦張江。1997年底,復旦張江增資到3000萬元人民幣。

擺脫了最初的危機之後,復旦張江面臨著艱難的抉擇——公司是走產業化之路還是走創新之路?

爭論的導火索是:錢要怎麼用?剛剛經歷過的危機使公司許多人心有餘悸。因此大多數人認為,現有的資金實力足以建造一間符合gmp(藥品生產管理規範)的藥廠。有了廠房,就可以源源不斷地產出產品,從而獲得利潤。哪怕只是使公司的外觀煥然一新,也可以提高復旦張江的無形資產。

但是王海波心裡清楚,即使國內產業規模最大的製藥企業也不及美國輝瑞公司的十幾分之一。單純仿製一些國內外的中藥或西藥產品,迅速展開銷售,硬著頭皮走產業化道路,儘管只要操作得好在短期內也可以有一定的市場回報,但最終只能是曇花一現。

摒棄產品的誘惑是艱難和痛苦的,經過足足3個月的深入討論,復旦張江人下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立志「殺」出一條以擁有完整知識產權為核心的醫藥創新之路。復旦張江明白自身的優勢不在於規模和資金,而在於知識和人才。因此公司最終決定近期內不會投建廠房,然而對於技術研究和開發所需的巨資,卻絕不能省。「雖然復旦張江擁有了一定的資金,但必須使有限的資金實現最優化的配置」。

「外面很熱鬧,你不可能和別人一樣熱鬧。因為你知道那沒有用。」王海波一針見血,「你最終的東西是什麼?是有價值的東西」。青燈黃卷,真正的創新者註定是寂寞的。「我們像和尚一樣,很安靜。坐禪一樣,在悟道。慢慢地熬,慢慢地往前走」。

然而,「十年面壁圖破壁」僅僅是精神層面上的代價。「創新是血淋淋的。創新是需要成本的,對創新成本的理解要遠遠高於創新本身。」王海波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創新是需要成本的,一個巨大的成本,可以把你掩埋掉的成本。我們有多少人注意到成本了?」

10年投入四五個億,作為唯一一家研髮型香港上市公司,復旦張江至今仍然虧損。復旦張江研發出的生物新葯已有十多個,最大的一個,其轉讓費有2000多萬元,但相對於研發投入來說只是杯水車薪。

其實這樣的研發投入已經相當節省了,根據美國普強公司稱,一個新葯的平均開發成本1980年為8000萬美元,1985年為1.4億美元,1990年為2.3億美元,1995年為4億美元。2003年這一數字已上升到七八億美元。2004年,美國生物醫藥產業研發總投入達到了493億美元的規模。

「美國做生物醫藥,差不多一半經費來自於國家。美國民間資本那麼多,為什麼政府還要投入這麼多呢?因為美國政府明白這是成本。」王海波解釋道,「你今天通過商業模式募集資金來做,沒關係。但有一個條件,成本總要消化的。怎麼消化?當企業研發出新葯,政府要有專利來保護,讓企業從社會上把這個成本收回來。」

自1955年鏈黴素獲得美國專利局的專利許可後,醫藥產業就確立了一種基於專利制度、依賴技術創新的盈利模式。在這一模式下,新葯幾乎是製藥企業盈利的唯一利器。在全球醫藥市場,為數有限的專利藥品佔據著超過一半的市場份額。2003年,在全球4918億美元的藥品市場上,10個最暢銷的藥品銷售就佔了近10%的市場份額,這些暢銷藥品全部是專利藥品。2002年全球銷售排名第一的立普妥當年銷售額為70億美元,到2004年,該品種的銷售收入更高達104億美元。

「創新沒有什麼高尚和不高尚的問題,它就要以財富效應作為激勵。沒有財富效應,誰也不會跟著你走。」王海波語重心長地說,「這需要一個很完善的體制,使大家只要創新,就有機會,那大家就去做了。如果大家看到的是,我只要做創新就一定虧本,那就沒人去做」。

但不創新就只能落後,落後就要挨打,這是一個同樣血淋淋的事實。醫藥巨頭羅氏公司和諾華公司相繼在上海啟動中國的藥品研發工程。諾華以150萬美元的投入,進一步夯實了與中科院上海葯研所在中藥研發項目方面的合作。而羅氏更以1100萬美元——迄今為止跨國製藥企業在中國最大的研發投入——開始全面編織與中國科研單位的合作網路。「中國政府歷年累計數十億元的藥物基礎研發投入所取得的成果,正在成為跨國製藥企業的獵物」,中科院葯研所一位專家悲嘆。

「也許我們無為而死,也許未來從商業上來講我們什麼也沒有,但我們在為創新『買單』,想想看這多麼不容易。這是一個民族的需要。」王海波和他的團隊堅守著「創新」這盞理想之燈,「你只要創新,也許你做不成,但別人接下去做,總有一天會成功的。我們只是希望做的事能對社會有價值,能為社會創造點東西。這確實是我們內心的真實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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